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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章 外篇其二 调寄少年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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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九自蟾山之后,心中怀恨而生,窈月宫水阁一战,更知道自己与王喻二人功力天差地远,日日苦练研习新招,专为克制喻余青的招式而来。喻余青屡逢奇遇,因此武功以十二家为根基,杂糅贯通,自成一家,既深且博;但这梅九也的确是个奇才,竟然钻研出这一套暗含剑、鞭、针、暗器合一的独门剑法出来因地制宜,随时克制那些怪招。若不是当年他妻子遭难,怕是江湖上的武林奇才里总该有他一份名号——不过也说不定,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肯定是要经历一番别样磨难的;这梅九之前与妻子恩爱齐眉,在温柔乡里乐不思蜀,那会儿将武学什么的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如今痛定思痛,反倒目标单纯,一心求胜,毫无挂碍,更无干扰,居然创出了一门天下无有的独门秘技。

喻余青与他过了百招上,心中感佩,侧身微让,躬身道:“梅大哥,恭喜你创出神功!小弟自愧不如,不必打了,认输就是。”

梅九怒道:“你根本游刃有余,戏弄我来了?我梅九装疯卖傻许多年,谁是装的谁是真的,还能糊弄过我?”

喻余青道:“我的本事是拾人牙慧,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更兼机缘巧合,并不是我自己创下的。独创一门功夫的本事是偷不得学不来的,我是真心佩服。”

梅九冷哼一声,定定看他:“喻余青,我处心积虑废寝忘食,创出这门剑法来,你以为是用来干什么的?”

“自然是用来杀我,替嫂子报仇的。”他微微仃立,垂目道,“当年之事,虽非本意,但追根究底,其错在我。请梅大哥动手便是,我绝不反抗。”

梅九万没想到他如此回答,啊了一声,居然愣在原地;王争惊得一怔,急忙推搡王樵道:“你……他……我……你你还愣着干嘛!快去救他啊!”

王樵打了个哈欠,道:“阿青不给我插手。上次为了这事才吵翻的,我也快一年没见着他了。我这次要是还敢插手,那下一年也见不着他,你爹可就没活路了。”

“!!可要是……那怎么办啊!要是师父真……他好恨你们的……你都不担心的吗!!”

“你放心啦,阿青的本事,死不掉的。”

“话不是这么说吧!伤着了也不行啊!!”

王樵笑嘻嘻地抬起半爿眼皮:“哦?……伤着了也不行啊?”

梅九气得须髯贲起,“喻余青,你以为我不敢动手吗!!我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才活到今天的,你知道吗!!!”手中银刃高举,寒光闪过,眼见着就要搂头劈下。突然听一个尚在变声期的少年声音脆生生叫道:“师父,求您住手!!”却是王争再也按捺不住,不顾王樵拦阻,冲到剑下,竟赤手空拳、张开双臂挡在喻余青身前。梅九厉声喝道:“滚开,不关你事!你什么都不明白,别瞎搅合!”

“——我明白的!!”少年嘶哑着声音叫道,“我明白您想替师母报仇……我明白您这日日夜夜钻研剑法的原因……我也明白您带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因为我是这个人的亲弟弟、是他在这世上最后一个血缘亲人!”

梅九胸膛起伏,冷冷道:“你明白就好!我不杀孩子,我也挺喜欢你的,争儿,你是个好孩子……上一代的恩怨,也没必要牵扯你们下一辈的人,就在我这里了结便好!但这个人……你不会理解他对我做过什么,我什么也没有了,争儿,什么都没有了!!”

“可他也什么都没有了啊!!”少年挣红了脸,眼泪大颗滑落下来,皴得皮肤紧紧皱起,他艰难续道:

“而且我理解的……我也……我也做过同样的……………………在十二楼里……我……也误杀了……我的生父……您也知道这件事吧?……谁都知道……大家都瞒着我,顾虑着我……从来不说!……”少年人清泪潸然,嘶声道,“可我知道……我就是知道……每一个人在我听不见地方翕动的嘴,趁我不注意时望过来的眼神里都在说,就是他,就是他干的……多可怜啊,多残忍啊,多么的不孝!我捂住耳朵,那些声音还会从指缝里钻进来;我盖上被子,那声音从脚趾上爬上来……”

“可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啊!我不认得他、不知道他在那里干什么、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带我走!我不想跟他走……他在打大娘啊……我就……我就……”

“我知道我做错了……可是………………可是!!如果我真的罪无可赦……您就先一剑杀了我吧!”

梅九僵在原地,唇齿翕动,下颌颤抖,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从喉咙根里挤出沙哑的字来,“这是两码事……”

“不是两码事!……他………和我一样那时候根本没得选择…………师父……争儿知道你不是疯子,也不是坏人……您是饱读诗书、中过进士的人……到底是阴差阳错,还是罪无可赦,您比谁都清楚不是吗?…………如果您能原谅争儿的话,您也一定能…………原谅这个人………………”

梅九无声苦笑,仰天望着夜空群星,举着的剑缓缓放下了。他何尝不知道呢?但如果连可以憎恨的人也没了,他又凭什么继续活在这天地间?凭什么他的爱人灰飞烟灭,连骸骨也不能剩下,而这人却能与他的情人纵横江湖,天长地久?

庄园主人静默了很久,终于涩声开口:“喻宗主,你在我庄馆里假冒莳花的哑仆,做了多久了?”

喻余青摇头道:“我不是假冒的,从一开始你雇的花匠,就是我。”

王争觉得心里头像柄重锤轰地砸下,震惊地转头看他。梅九冷笑道:“怎么?怕我虐待这小子?伺机杀我?”

喻余青静静地道:“一开始的确不放心,我亏欠这孩子太多了……总是生怕哪里不够……但我看您教得很好,待他也好,说不定比我自己还好些,我便没什么可担心了。”

“那你还委曲求全,在我这做个花匠仆人,竟一做就是一年?!”

“我很愧对你和嫂子,”喻余青说道,“也想多陪陪他。我亏欠争儿太多了,可却完全不知道要怎么补才好,能远远地看着守着,已是十分奢侈……”他莞尔一笑,“谈不上委屈啊,我本来也就是做仆人的出身。如果是照顾自己重要的人,没有什么委曲可言。但我的确在求全,……求一番相赎,求一份谅解……便是两全。”

梅九空空地望着含苞待放的枝头。“是了。我说今年的梅怎么开得这样好……好久没有开得好过了,多半枝头只有零星几个垂苞,那些年都没有开……”他摇摇头,嘿笑道,“让南派教宗来给我莳花弄草,伺候了一年!更厉害的是,我竟然毫无所觉!罢了、……我的理由都用尽了,又何必自欺欺人?”手一松,长剑啷然坠地,人踉跄地朝后堂走去。

王争怔怔地看着这还穿着仆人衣裳,成天弓腰耷背,为自己端茶送水,添衣盖被的人,他扮作不说一句话的哑仆,任凭满脸的褶皱代替这天下无双的容颜,无数的言语却从那双眼睛里跑出来。

竟然是他……

少年试着伸手出去,向很久很久之前那样环住他的脖子,给他一个如履薄冰的拥抱。男人的身量比扮作老仆时高了太多,他得踮起脚;喻余青几乎石化了一般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好久才使劲地回抱回来,力气大得勒得他肋骨发痛。

突然一个更大的怀抱朝他俩一并扑来,几乎大笑着将他们扑翻在地,整个人叠罗汉般压在上头。喻余青抱怨着太重了、快起来,傻子,手臂却偷偷环住了王樵的腰,两个人像是要趁他不注意般飞快地接了个蜻蜓点水般的吻。他们靠在一起,心跳得都好快,像毛头小子似的隆隆作响。王争被他俩夹在中间,突然明白那些流言不过是嫉妒——谁会不嫉妒呢?只要他们听过这心跳声,便会从此落入流离颠沛,穷尽一生只为寻这样一个人。

他下意识地在把目光投向月下雪色照射的庭院尽头:

会在哪儿呢——我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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