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有点像是这傻鸟把自己转晕了，然后掉了下去。
想到这里，罣妄脸上不禁出现了些许忍俊不禁的笑意。
但很快他的笑意就停住了。
因为他看到鹤水河冲了过来！
温顺的河水在白鹤掉下去后就瞬间如同河神发怒一样，它冲起高高的浪涛，然后带着摧毁一切的气势向着这座死城逼近过来。
这是干什么？罣妄睁大了眼睛，六藏法师这是疯了吗？
祂难道要淹了这座城市不成？
罣妄心底有些想做什么，又不知道要做什么，但出于认识以来对六藏法师的秉性的信任，他终究还是压抑住了心下各种复杂的念头安静看着。
那大河从一个难以想象的彼世之畔冲将过来，流入此世，首先被冲去的就是城市的废墟，那些腐烂的朽坏的荒废的东西都被大河掩盖。
接着就是那些在视野边缘上的半死人，他们毫无反抗地被河水淹没。
罣妄抿了抿唇，看着大河继续冲毁越来越多的东西，直到终于向他们所在处靠近。
浪花拍卷发出震耳欲聋的哗哗声，看它高高卷起的时候直视它只觉这河水简直像是从天上而来。
溅起的浪花有几滴拍到了脸上，当水珠流淌到唇边时，罣妄就无意中尝到了它的味道。
是苦。
极苦极苦，苦得他甚至有种落泪的冲动。
这可不应当，他的情绪没有这么丰富，他几辈子加起来都没流过几次泪。
为了躲避河水，罣妄飞起来升到了空中。
另一边的骑牛道人也架着牛飞起，但这回他没带上罣星，罣星自己也没上来。
罣妄看了他一眼，正想去拉罣星一把，却被骑牛道人阻止了。
门徒摇摇头，“陛下，不可。”
“这时候触碰是会遍尝苦果的，对他对你都不好。”
“苦果？”罣妄问。
门徒微微颔首，“渡苦，便是成佛。”
哗啦～
河水把罣星也淹没了。
罣妄忍不住向六藏法师看去，忽地发现那高大的泥像置于河水中，正在融化！
泥像身上的泥沙被冲进水中，把河水搅得浑浊不堪，而且这种污染还在不断蔓延，随着这种融化，清澈的鹤水河开始变得浑浊不堪。
六藏法师的道身泥像之前分明是遇水不化的，为什么这一次在融化？
罣妄觉得自己隐约好像明白了什么，实际上又没有那么清楚。
他想看看河水下现在的状况，却发现河面实在太浑浊了，即使凭借着修士的目力也看不穿。
罣妄一咬牙，干脆直接再次开启了阴阳眼和灵息之眼。
这回他终于看到了。
但他不知道这看到到底好不好，他看到了河下的死人在痛苦在挣扎，耳边听到了一声又一声的哀嚎。
死亡是什么？
或许不是解脱。
而是在苦难中永远沉淀下去。
怪不得河水是苦的，这里面沉没了这么多苦难的众生又怎么会不苦？
那罣星呢？
罣妄视线游动，找到了他的所在。
他的身躯现在异化成了一堆虹色线条，这些线条扭曲着组成罣星的模样，看起来很痛苦。
他和其他死人又有些不同，他身边有一些绯色的部分，那些虹色线条中间还有着一根莹白圣洁的骨头。
那又是什么？
这时，泥像动了。
三头六臂的泥像的两只手各握着一卷不知名的经书，还有四只手则或拈花或合十，祂不停地诵着经文，泥身在河水中缓缓走动，随着祂在河中的行走，祂身上的泥也在不断地被融化入水中。
随着泥土的褪落，泥像的身躯也在渐渐缩小，但祂的泥脸上却只有怜悯和慈悲。
泥像在每一个祂经过的人身边拈花，把白莲摘走，那莲花一直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状态，随着被摘走却变得浑身污浊。
而那些被摘走了白莲的人的神情终于平静了下来，他们不再发出哀嚎，只有一种很安宁的平静，并且全都自发地追随着泥像一起，念起了经来。
罣妄越看越震惊，也恍然明白自己先前为什么会有一种拜佛的冲动来。
因为这真的是佛。
这就是成佛，这就是渡苦啊。
罣妄心里萌生出另一个念头来，他想让玉祁也看一看。
他想把自己现在看到的一切让玉祁也看到，把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事情带给自己的感受与他的皇后共享。
光是事后转述他都觉得有些不够。
想到就做，听着河水声涛涛，听着经声渺渺，罣妄飞身而起，打开了神国金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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