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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升米恩,斗米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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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蔡京被内侍从地上搀扶起来,他就听见围观的人发出一阵惊叹:

“呀!这匣子里居然有一只金鸡!”

“真金做的啊!”

蔡京的脸,彻底面如土色了。

皇帝只顾好奇了,完全没注意到他。小牛儿把这只大人拳头大的金鸡捧到赵佶跟前,赵佶仔仔细细的看这东西。虽然,他觉得这匣子里的金鸡长得粗蠢了些,却有一股小孩子玩意的童趣。

而童贯也凑到皇帝背后,瞪的黑眼珠都快掉了出来。

眼前这只金鸡,就是当初、他扔进了灵虚宫玄鱼池的那只“金蟾”。童贯第一时间甚至没顾上寻思,那郭京父子又骗了自己!

因为再看见这东西时,童贯本能大打冷战:当年章大相公拷打威吓他们的种种手段,一下全浮现在眼前。

现在,童贯也多了一样想不明白的事情:既然这东西早到了当年章大相公手中,他又为何非要在哲宗皇帝晏驾之前,才把灵虚宫连根拔起呢?

皇帝跟前,小牛儿剥茧抽丝一样的,转动着金鸡托,依着开口小机关,打开金鸡的肚子。

里面赫然是一颗小鸡蛋大的金丸,金丸扭开了,就露出一团帛书。

赵佶接过帛书、展开一看,上面的字,虽然字体依旧匀长秀美,但是写字的人,显然气力很虚弱,好几处字迹都漂浮了。但是,那的的确确是他兄长哲宗亲笔写的。

原来,哲宗皇帝哲宗十三岁的一天,正巧去庆寿殿给祖母高太后去“背功课”,不想看见正殿大门紧闭着,两位太后的宫人都站在大门口,低着头。

哲宗就打发随身小太监过去问怎么了。

“回官家话,两位大娘娘正在说些要紧的家务事情。”

“奥,那朕就先回了,等稍后再来给皇祖母和母亲请安。”

哲宗嘴里虽然这么说,但他还是个小孩,好奇的很。才出庆寿门,他就有了个点子,一扭头叫随身小太监,去取弟弟赵随养的金丝老鼠,去引开了高太后的贴身婢女。

果然,不一会宫女太监们就急着“灭鼠”去了。他自己就从后殿偏间的月亮洞,翻进去偷听。

只听见嫡母向太后叹了口气:

“官家……不……先皇如何留下这样的遗诏?!传扬出去,岂不是要动天动地了?”

然后,又听见祖母高太后说:

“我儿心慈。唉,这事,哀家另有办法补偿。要依着他的办法,反倒不美。这人世间从来都是‘升米恩,斗米仇’!你且将这东西妥帖的收好。”

哲宗从门缝里看见,嫡母向太后把一颗金丸,装进了手边一只九龙戏珠的紫檀木香盒子里。

他知道,这盒子平时除了太后出门、喜欢随时带,睡觉时也总放在床边的小漆屉柜子里,简直须臾不离身的。

既然大人如此看重,可见是藏了什么惊天秘密。所以,一从祖母宫里出来,哲宗就使唤小太监,趁太后晚间睡前更衣的空儿,把金丸偷了出来。

等父亲的遗诏偷来一看,哲宗这才发现,竟然是承认灵虚宫贾道士、是仁宗遗腹子的手书。

少年皇帝这才明白,为何教导他的师父们,还要另外去灵虚宫给贾道士上课。又为何祖母还派了宫中一等一的禁卫军头领,去灵虚宫给贾道士站岗。

一边,小太监更担心的是,向太后会发现自己偷遗诏的事情:

“官家……再不给大娘娘送回去,怕大娘娘就发现了。”

哲宗灵机一动,就自己仿了一份父亲的手书,塞回金丸里,叫小太监送回去、唬住向太后。而神宗的遗诏,就被哲宗亲手、放在炭盆里烧了。这样,将来就算有人要拿“遗诏”说话,也只能拿到一份“假遗诏”。

后来,高太后对贾道士愈加宠爱,还给他赐婚了自己亲侄女为妻,却对哲宗选皇后的事情,怠慢很多:只不过是挑了一个长相明艳、知书达理的一般人户女儿孟氏做皇后。

哲宗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所以,每回见贾道士进宫,或者和自己说些如何休养生息、照顾百姓的事情,他都觉得是贾道士在窥伺皇位,在自己背后、当太上皇。只是高太后摄政,自己也不得不“看着高太后的面”,和她刚新丧的份儿,申斥或者禁闭贾道士,来出出火气。

等哲宗唯一活过五岁的大公主,也去世的时候,哲宗忍不了了:

一来、贾道士的女儿贾谊不但活蹦乱跳的长大了,小姑娘还伪装别人去参加了武举的文试;二来、当初大公主病重的时候,贾道士也“假惺惺”得来送过药,可女儿还是死了。

更重要的是,自己向贾道士要的生子秘方,贾道士却从没给过自己。

(章惇从灵虚宫玄鱼池捞出来的金鸡,个头儿太大,根本吞不下去,显然是贾道士提前把真药拿走了,给自己留的都是假货!)

哲宗想想自己如今,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说不定哪天就会和仁宗一样、“无子嗣而亡”,就觉得这一切都是贾道士故意报复自己。

于是,哲宗一下朝,就把高太后大丧时、差点把贾道士打死了的章惇,叫到御极殿内殿:

“朕听说,灵虚宫的贾谊……大着胆子,冒充齐州举子去科考,有这事情吗?”

章大相公马上明白了:

“官家,老臣听说,当年大公主过世时,内宫刘婕妤忽然抱恙。这几日,有人向老臣首告,那是因为有人在宫中行厌胜之术。背后之人……便是这贾谊的父亲。”

哲宗故意大怒,把龙案上的笔洗,都摔下案子,砸得粉碎。

“大胆妖道!”

身边的太监也很长眼色,就借着打扫的名义,都出去殿外、候着。

哲宗便和章惇说:“这些事勾勾连连的……务必要做成铁案。”

章惇心领神会,便马上找人去灵虚宫“抄家”,搜出了齐州举子张洛的遗物,并以此为“突破口”,靠老郭仙人当人证,把灵虚宫上下一体都捕拿了。

当然,为了演的逼真些,章惇还去拜见了、早就看中了中宫之位的刘婕妤。

两个人一拍即合,于是刘婕妤就招了孟皇后家一个族弟来,让他指认当初为公主行的祈福,就是厌胜诅咒……

等把灵虚宫剿灭了,哲宗依旧生不出皇子来,最后连公主们都保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