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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章 外篇其三 连理枝前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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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樵怔在原地,久久不动,突然怀中一重,才发觉喻余青也上来这巨大石台之上,将他合身抱得紧了;不由得一愣,笑道:“怎么了?啊,我身上都汗透了……这会儿不嫌弃我了?——”

“我怕风把你吹跑了,”喻余青小声说,这一套剑当真是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那一刹他真觉得再有一阵风来,一片云踩在脚下,他的三哥便要消失了,散入这天地万物之间,再也寻不回来。

“我敦实着呢,风吹不跑,”王樵不解风情地道,“无端端想什么呢,我能往哪里去?”但也任由喻余青抱着,捋毛一般揉搓着他的背脊。他突然笑起来:“以前都是我看你练功啊。没想到还能有反过来的一天。”

“那时也难为你了,”喻余青扑哧笑出来,“……你那会儿什么也不跟我说。我什么也不知道……你天天瞧着我毫无所觉,是不是觉得我很傻?”

“那时候我觉得你像画里的人。”王樵道,“虽然很好看,触手可及,却离得很远。我想着多看几眼,把画儿记在心里,连一道皱褶也不放过。这样以后便能时时从心里拿出来了;今儿想想眉眼,明儿想想嘴角,日子便不难摊。”

这话便有些如春风撩人。可当事人毫无所觉,他想到什么说什么,真心实意得很;这份真心实意也让那撩人的暖意在胸腔里盘旋。喻余青将人抱紧了些,确认他在自己的怀里哪儿都不去,“那你都记住了吗?“

“不太好记,”王樵老实答道,“那阵子你每天都穿不一样的,还特别复杂。”

喻余青想了想,自个年轻时似乎的确爱花枝招展地打扮得像个开屏孔雀似的,每天束发的样式都要不一样,发筒和簪子也是最时新的式样,腰带和佩玉也得精挑细选。现在想来简直好笑,不过谁还没有个懵懂懂傻乎乎、不明所以又不分轻重的少年时呢?现在想来,那时他简直在这些穿用上奢侈过度,又都是王樵纵的——他请全城最有名的裁缝和首饰珠宝的匠人来家里,反正当下最时兴的纨绔该有的全都要有,他自个又不讲究,挑拣样式颜色、布料材质的活计都是喻余青来做,自然是按他喜欢的来选。王樵自己的那一份从来也不穿不戴,渐渐便都潜移默化地挪到喻余青的那一摞里。

如今抱在风里,才觉得这个拥抱来得似太晚了点;自己刚刚在下头坐着看他,也终于才体会到了一点当初这人日日起早,掇着凳子坐在那儿,打着哈欠啜着茶汤看自己时的心情。那一分满胀富足,多得要溢出来,而如今当凌绝顶,回首望走过的绝壁和遇过的苦楚,都化作脚下小小众山,在茫茫云海中时隐时现。

“三哥,我现在才明白……是不是明白得太晚了点?”

“不晚,”王樵说,“其实我那时候也没真的明白。”

两人像捆在一起似的跌跌撞撞地走路,模样傻憨憨的,谁在乎呢——天看见了,天不过眨一眨眼;地看见了,地也不做一点声。鸟儿自顾自地唱着歌,圆溜溜的豆眼好奇地打量着他们,胆大的松鼠趁机从鞋面上飞快地跑过去。

喻余青拖住他手,道:“来吧,我有样东西想要给你看。”

这山峰拔地而起,顶部却一马平川。二人在这山峰平顶上走,在峰顶当中瞧见两株大树都有合抱之粗,不知有几百圈的年轮,生得亭亭如盖,互相依偎,根茎错结,难分彼此。那浓密的深绿叶片遮挡下,泥土上的草叶不知日积月累了多少年,如今他们双脚踏上去,便是一片厚实而绵密的柔软。

两人看了一会儿,低头望着自个缠扣一处的手指,都不免笑出来。那笑背后有只有他们两个才晓得的部分——所谓天长地久,自然不可能是某种恩赐,相反,那会更像是某种诅咒。王樵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来此绝顶结庐,是看见这同生树连理枝,见证了上一个千年的沧海桑田,不知度过了多少天灾劫难才能相守至今,相携度过漫漫日月。

“三哥,我们将来……会不会也变作像这样的两棵树?”

“那也挺好的……埋在一起,再从土里长出来。”

“……你那时……其实不必陪着我。”

“那你可就说错了,”王樵随意道,“我这个人比较适合做一棵树,天天在那儿站着也不会觉得无聊。你就不行了,那还不急死你啊,有我在至少可以做个伴嘛。”

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眼下是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好像那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境,但谁也不知这平衡会不会有天打破,那天长地久的许诺,如果有一天变成漫无边际的刑期,这红尘人间的情爱,如果有一天变成束缚彼此的囚牢,那时候自己是不是会后悔,在这一天没有放开他,让他化作一阵清风飞去,羽化登仙?

可是舍不得,一拥住便舍不得放开手,兴许明天,或者一百年后,当我们压制不住这蛊时,就不得不寻一处绝地,也照这般化作两棵树,枝桠缠绕、树叶交叠地立在一起,看过人间再一百年,一千年。

但那时我还能看得见他,拥抱他,吻他,碰触他滚烫的身体和勃动贲起的血络,对他说这些话吗?

透过王樵怀抱的肩颈,喻余青能看见万里江山如黛,千载浮沉如水。但一万年太久,没有什么比停驻在他颤动眼睫上、透过叶片落下的光斑更值得珍惜的一瞬,没有什么比现在拥抱时的心跳、脖颈口里蒸腾出的汗水热气更活生生的自由。他突然扑上去狠狠吻他,在他的嘴里吐尽所有的空气,手臂撑在那数人合抱的巨大枝干粗糙的表面上,像是摸到了岁月与时间的刻痕。

王樵也由着他这样,七窍玲珑的人才有时候突然会发疯起来,因为自己把自己想得结住了,像困在迷宫里,又像是一个线团儿缠绕着解不开,找不着出路又焦躁,只得发泄似的横冲直撞。虽然这样不管不顾地撞过来,但他脑子里定然想得翻江倒海,像是压抑了很久的一趟山洪,从喉结往下直至胸膛的轴线都颤抖得仿佛飞蛾挥动翅膀挣脱蛛网时的触感。他没法阻止喻余青多想,树叶在头顶遮天蔽日沙沙作响,把他们彼此身上都罩上一道斑斓的影子,两道人影在底下像那相思树连理枝一样枝干纠缠,根茎盘绕,难分彼此。

(停车场见)

夕阳西下,在云海上端像是白面上卧着个荷包蛋,看得人肚子咕噜一叫,记起该是晚饭的时分;但两人便跟水里火里走一遭似的,纵欲的结果是连一根指头也动不了了,身上像压了铅块,浑身都沾了该死的草屑,痒得难受;因为站着来了一回的缘故,腿肚儿这回还在打颤。王樵的新衣如今都做了铺盖,身畔人又变作和早晨一样四仰八叉地躺在旁边,头底下枕一包草也能睡得香甜,满脸是饱满餍足的神色,健康得有些过分的血色横过鼻梁。

喻余青木然躺在原地,看暮色苍茫,面如冷霜,深刻反省,痛定思痛,“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王樵隐约听了个声儿,半梦半醒:“……嗯?”

“太荒淫了!!!太颓废了!!!眼一睁眼一闭就天亮了,再眼一睁眼一闭又天黑了!!!!”

“没吧……我们干了挺多……啊……”

喻余青不理他,语气严肃:“我不能再陪你过这种夜夜笙歌的生活了。”

“……嗯……?”

“怎么这时候没有人下战书要来比武较量,也没有仇家上门寻仇,更没有什么江湖大事亟待解决?”

“……那不好吗……”

“人生的意义在哪里?习武的目标在哪里?上天为何要给我们如此奇遇,又希望我们能用它来做什么?”

喻余青半晌没等到答案,愤而捶了那昏昏欲睡的人一拳,王樵挠着肚皮翻了个身,胳膊肘子锁喉般一翻,扣在他脖颈上头,堵得他一口气差点没背过去,嘴里还喃喃道:“……还早着呢,睡一会儿再想……”

一片昏黄的天地之间,终于飚出了一声忍无可忍的惨叫。

“——早你个大头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