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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汉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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栽在男人上,还不够丢人?

估计父神也就在神族们面前做个法相庄严的形容,尤其是墨渊——折颜说他见过墨渊被父神打手心,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这次父神问我:阿渊昨晚是不是找你喝酒的?

父神昨晚明明在折腾东华,东华今天早上眼底都发青,这是熬几个通宵都不会有的事;而今天早上墨渊强撑着去上课时,我可是帮他把酒气消了的。

于是我说没有。

父神摇头一哂:这孩子我养大的我能不知道?他还没宽容到那个地步。

我大胆地对上父神的眼睛,说其实父神您并没有想让墨渊继承您的衣钵吧?

父神眯着眼睛看我:丫头,当年果然没看错你。去吧,阿渊这次交给你了。

那声“阿渊”让我在刚接触到诵书堂外面的阳光时就抖了一抖。

父神的算盘打得很精。且不说墨渊那个严谨的性子不适合未来天地共主的位置,估计父神自己现在坐这个位置也是够呛,何苦送自己儿子受这个穷罪。

我从袖子里抽出一份前两天刚接到的消息。既然父神让我开解墨渊,那我就不客气地公器私用了……

我拿着这份消息去找墨渊,临行前找了块阴气颇重的夹竹桃树荫,在下面打坐到脸色苍白。

找墨渊帮忙和找东华帮忙完全是两个概念。

要说服东华帮忙是一件很折磨人的事,尽管他做事的时候还是够义气。光是对他痛陈厉害他多半会飘来一句“与我何干”,只有与他分析此事与他有多么的利益交关、成事后有多少好处,他才会勉为其难地答应,而且事情结束以后他出一分力我必然要付出十分的代价

墨渊就不一样,只要告诉他我要去做什么,顺带提一提此事对我有如何的危险,他就会颇担心地看着我说算了多个人多个照应我陪你去吧。这个法子屡试不爽,我有的时候觉得他们神族这个助人为乐的习惯真是个好习惯——要怪,就怪墨渊你为什么要长良心这个东西。

我现在找墨渊的这个事,说来实在是件私事。因为仲尹小弟很是贴心,特特派人来告诉我,他父王好像正派人去西海寻一块上古传说中的黑曜石。

黑曜石是汇集日光的上佳法器,故尔各族首领都视其为权力的象征;而仲尹所指的这块则一向被视为一个传说。传说中这块石头诞生于开天辟地之时,高达一丈宽约八尺——但根本无人相信,因为倘若真是如此,这石头阳气如此旺盛,必然是不难找到的。而自从母神炼石补天之后,这石头便销声匿迹,普遍的看法是这石头已经破碎在那场天地大劫之中了。

上回魔族与鬼族一番大战,鬼族寡不敌众终究落败,好歹割了边疆五座城池进献庆姜,同时提供消息,道这上古黑曜,极有可能隐藏在西海深渊里。鬼族畏惧阳气,因此对此圣物并不感兴趣,所以让给魔族也是无妨。

我说过,我是只热爱太阳的凤凰,每逢修炼便需要颇多的阳气滋补。近来被这昼夜颠倒的生活所累,自觉自从入了这水沼泽,道法精进便不似以往在章尾山那般神速——章尾山本就是日光汇盛之地,魔族中人还是很会帮我选道场的。

这黑曜石,虽说无论被谁找到都是上古遗迹光耀千秋,但是如果在我手上,对我修炼的助益便是极大的。反正谁找到就是谁的,说不得我也想去看一看。

堪舆术的夫子捧着一本《堪舆金匮》正念得摇头晃脑。我心道魔族北边隔着覃尧山就是鬼族,要破掉这个风水估计只有等庆姜大刀阔斧开疆扩土,凭现在这个实力还是遥遥无期。于是左胳膊肘一拐捅捅墨渊,他虽然没有转头看我,顷刻却从下面递来张小纸条,三个清隽的小字——“什么事”。

我抓过一枝秃笔,蘸了我那一砚没有仔细磨开的胶墨,在背面涂了几个漆黑的字给他——“我要去西海办件事,帮我找个人顶下课”

字条又传过来,这次纸大了些——“做什么”

我写道——“捡石头,传说中被母神打碎的那块”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我无精打采地往桌上一趴,显得脸色苍白阳气不足。

然后他摇摇头,运笔写道——“晚上老地方等我”

父神要我开解墨渊,他其实并不是想不通;他只是有点郁闷——那就找点事做让他没时间郁闷。显然陪我去趟西海是个不错的选择。我很自觉地收拾了一个小包袱,换了身赶路的衣服,检查了我的朔叶枪,进了芦苇荡就看见墨渊抱着轩辕剑候在那里。

他说:“我帮你也告过假了,一起去吧。”

这种利落劲儿甚得我心,我说:“够哥们。”

他很无奈地看着我。

空气很是澄净,繁星衬托之下他的眼睛其实更是漂亮,黑而深邃,静得像一汪井水。我被他看得呆了一呆,扯了他白衣的袖口,道:“走吧。”

神族是没有这样的规矩的,可是不知为何,他对这些举动,已经和我对自己欠他东西一样,都有些习以为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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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这块石头被东华拿来做了我的棺材板,所以说当年我作为一只不会水的凤凰毅然下海也称得上是高瞻远瞩。

西海,深湛幽蓝的颜色,泛着冰冷的凉意。深海之下,潜藏着世上最深的巨大海沟。

我本就是寒体,再多的阳气都用来练了一身魔功,甫一沾水,便打了一个寒噤。素日潜入水中的惯例,是祭起魔力凝成的气障阻隔海水的凉意;然而此番若是潜入海沟,水压之大令气障毫无作用;海水较之海面只会更为冰冷。所以眼下我只能生生受着这种冰凉。

墨渊见我脸色苍白,犹豫了一下,道了一声冒犯,伸出左手颇为君子地拈住了我右手的指尖。顷刻,手指相交处传来一股暖融的气息。

我感激地看了墨渊一眼。父神母神的原身都是灵蛇,他自然也是这种冷血的水中动物,不用怕这海水;这热气却必定是运功化出的,真是好人做到底。

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于是问道:“你不是蛇吗?怎么天气冷的时候也不冬眠。”

他很无奈且无语地把我望着。

我觉得他好像经常对我很无奈。神族规矩多,连表情都是寡淡,他多半也不太会翻白眼,情绪一定憋得很辛苦。

于是我又问:“都说你是从母神肚子里生出来的——你们蛇难道不是从蛋里爬出来的?”

他掉过头去深吸一口气,水中冒出不少泡泡。

我还没问完:“你们灵蛇一胎应该不止一个吧?为什么你会是独生呢?”

他回头:“你要是不怕冷,我就收手了。”

我立时很乖觉地住了口。

下潜数丈之后西海的海底便是一片昏黑。我从包袱里摸出一颗鸭蛋大的明珠照路,浅蓝色的光晕只能照亮三尺以内,忒也不济事。不过这海水隔光效果如此之好,倒让黑曜石藏匿在水下多了那么几分可信——接触不到日光,石头也只是一块冰冷的石头。

墨渊问:“海底太暗了,你想怎么找那块黑曜石?”

我自然打算过。既然黑曜石能吸收日光,凤凰天火的光也是一样;只要庆姜的人还没有到,这个先机我确是占定了。

我抿紧嘴唇,下定决心松开了墨渊的手,双手飞快地动作,结出凤凰天火的法印。

霎时,面前喷涌出金黄的火焰,鲜明亮烈,带着灼热的温度照亮了海底的一团漆黑,映出周身的环境,海中竟是一丛一丛斑斓的五彩珊瑚。

这样的好景色被藏在海底,真是浪费。我说:“墨渊,待会搞定那块石头就来挖点珊瑚赚外快吧,我都快穷死了。”

他望了望周身硕大纯净的珊瑚枝桠,叹口气道:“市侩。”

我耸耸肩,看着天火的光一点一点向着一个方向涌动,挥手招呼他跟上来:“我可是很穷的,零花钱少得可怜。上次奉行的医药费我还没给报销呢。”

奉行这孩子在水沼泽的日子可不好过,有我这么一个随时跑路的主子,我揍人都是他负责替我道歉,我违纪都是他替我收场,我觉得有点对不住他。

墨渊却突然一把拉住我,道:“这地形不对。”

我看了一眼四周,这才迟钝地意识到,周围有些珊瑚石块不是长久放置在当地的征兆。我们有可能陷入了一个刻意布置的阵法中。

我瞬间觉得拉了墨渊来此地的决策很是英明,阵法五行我一窍不通,却是他的启蒙课程。可是谁会这么无聊,到这漆黑的海底布下这个阵法?

我单手捏诀稳住凤凰天火,右手继续握住墨渊伸出的左手。维持这样大型的术法,最多也只能撑一个时辰,且其他术法就不能再用。既是我的战斗力大大降低,此时若是有伏击,只能靠墨渊了。

他却很是沉稳,略略打量周身后,带着我转折前进错步后退,弯曲着向天火照出光路指向的方向前进,神色极为专注。握住我的左手温暖而稳实,让我生出一两分安心来。

“猜得到这阵法是谁布下的吗?”

“神魔二族对深海的阴气都比较忌讳,多半是鬼族——他们告诉庆姜黑曜石在此处,居然伏了这个祸心。”我推测道。

他把我换了个手拖着,道:“你做事向来是这么不顾后果。今日我不在,谁帮你破这个阵?”

我翻了个白眼:“不是你,也是东华——带着你们俩比带一个营的高手都有用。”

正忖着墨渊郁闷父神收东华为弟子的事,这话是不是不太妥当;脚下却一不小心掀起块石头来。

墨渊飞快地回身扑向我,面面相对,呼吸相闻。我被圈在他和一块硕大的珊瑚中间,看着一大群不知哪里冒出的飞石险险从他身后擦过。

“这阵法不能掉以轻心——跟紧了。”他松开双臂拉住我的手,脸上红得有点可疑——神族男女授受不亲,他估计从来没离女子如此近过。

不知怎的我也有点羞赧,这神族的规矩居然还传染。不过我也不敢再开口说话分神,只好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

“这阵法很有可能是冲着你来的。”墨渊的声音不带情绪地从前方传来,“毕竟凤凰天火是找黑曜石的捷径。”

他的潜台词我也知道,这海底肯定有人等了我许久了。身为一个仅仅十万岁的魔,被人如此惦记,说明我还是很本事。

都不是临阵脱逃的人。长到这么大,我还真没怎么怕过。破阵墨渊是高手,行在其中风平浪静得很,根本看不出危险;何况看着他白衣飘飘地走在前面,尽管还是很娘炮,我却一点也忧心不起来。反正现在也急不得,且慢慢跟着他拿到石头是正经。如果石头里存了一部分从前日光的能量,我就不会丧失战斗力。

这一路极是安静。而安静往往预示着更大的危险,看见那高一丈宽三尺的硕大黑曜出现在我的面前时,我绷紧了神经。

伸手抚上这种我很是熟稔的石头,我很失望地发现,由于海底阴鸷过盛,其中并没有剩下太多的阳气。

我问墨渊:“这里不是什么阵眼吧?”

他摇摇头,目光颇为赞叹地看我单手拈起精缩的法印,将石头缩小成我脖颈上的一个黑色挂坠。

然后我谨慎地收起天火,阳气褪去后,很快便感受到了鬼族中人靠近的幽幽气泽。

墨渊朗声道:“黑暗之中动手不易,诸位还是现身吧。”

典型的神族礼节。

我撇嘴,伸手化出朔叶枪,魔族上古的神兵利器,即使这样浓重的黑暗中依旧泛着嗜血的幽绿。我现在身上功力剩余不多,海水又冷得刺骨几欲冻僵,速战速决才是上策;鬼众虽多,我们却仍有几分活路。

就是有点对不起墨渊,让他陪我闯这么一遭,有什么闪失我怎么和父神交代啊。

鬼众最喜诡计,鬼火也是极阴之火,可以在深水中燃烧,然而他们却没有照明,显然是不想暴露他们的位置和周遭的环境;墨渊的神族习惯是后发制人,这盘棋开局还真不能指望他。

我郁闷地叹了口气,听见了鬼众的嗤笑——阵前丧气最是不吉。

手中的枪尖突然暴起天火亮烈的明黄,炽热的光弧在所有人作出反应前已经袭上了术法最强的敌人的面门,将他平板的面容照得仿若幽冥。天火的阳气正是鬼族的死敌,虽然此举等于暴露了我的所在。鬼众显然低估了我悍勇的程度。魔族的始祖,既然要庇佑族群,时时都须有身先士卒的准备,素来只论杀敌一千,不惧自伤八百。

对手反应不慢,很快便与我缠斗在一起。他面无表情,不似冷酷反而是无心无情的呆滞;身形瘦削如枯柴,动作却灵活,一杆判官笔点捺挑戳,出手狠辣诡谲,一时与我斗了个不相上下。身后有暗器之声向我袭来,却都在半空被尽数拦住——墨渊的确是个好队友,再说他一向擅长帮我收拾残局。一干鬼众交给他,我很放心。

他的剑术尽得父神真传,迅疾刚猛,轩辕剑锋横掠起平地波澜,汹涌而至,将鬼众的阵型冲得凌乱。他冷笑一声,身畔是阵阵战阵中刀兵落地的清脆声响:“少绾,鬼族出动法王设计于你,面子不小啊。”

鬼族法王冷骞,十万余年来以冷面著称,一对判官笔夺人性命无声无息,确是鬼族风范。此时即使被叫破身份,也毫无反应。却有小鬼在下面阴森森道:“魔族尊神来找块石头,居然也需要神族相助,魔族内讧真是不小。”

我心下一凛。我与庆姜面和心不合虽然六族皆有耳闻,但素日也仅有猜测并无实证。这些鬼众既是明白了这一茬,就一个都不能放过了。

然而此番问题出在我这里。凤凰体温偏高,浸在海水之中本就抵受不住;虽然枪法精绝,我却因为枪尖挑着天火并没有术法傍身;顷刻法力殆尽,天火消失,再对上冷骞一双铁笔,便不会有当下的势均力敌了。

数着交手后,眼见天火光芒渐弱,冷骞终于开口,声音如同金属刮过剑锋,让人一阵恶寒:“能撑到这个程度,倒也不负你魔族始祖女神的威名了。”

击杀敌人,我向来不死不休。此番并不是没有后着,倘若运起全身残余功力撞上冷骞,天火涅盘虽然是烈火焚心的疼痛,于凤凰却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便吃了这个苦头也无妨——天火于鬼族却是致命的。

我眯了眼,听见身后刀兵之声虽然越发散乱却渐渐止息,想来墨渊虽多半有些吃力,却也能应付下那些鬼众,遂沉声低喝:“墨渊,我要是烧成灰,你可得帮我收好了!”

却感到身后有水波涌来,腰身被紧紧收进一个怀抱,眼前轩辕的剑锋不甚稳当地带着幽暗的冷光指向冷骞的棺材脸——墨渊听风辨形之术已臻佳境。他的气息明显不稳,在我耳边冷声道:“不过一个鬼族法王,值得你涅盘以殉?”

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轩辕这一击虽然不中,我却有了喘息的余地。

趁着墨渊不备挣脱他的束缚,转身借力,飞快地撞向冷骞。朔叶枪尖在空中弧线完美地掉转,穿透我的腰腹直袭冷骞的心脏。

一击,必杀。

骤然平息的水流中,我慢慢地反手抽出贯穿身体的长枪,借着轩辕的剑光看见海水渐渐被不知是谁的血染成深紫,冲墨渊若无其事地笑笑,然后放心地任凭眼前慢慢黑了过去。

待我再醒过来时,已经漂浮在西海海面上墨渊幻化的一艘小舟里。身上绛色的衣裙被烘干,触目惊心的血迹也被清理,只剩下一个边缘褴褛的破洞。我捂住伤口深觉自己的迟钝。当时下手倒不犹豫,现在——还真是疼啊。

阳光甚是明朗,海面上金光万点,如同波浪镀上的碎金。胸前的黑曜石渐渐变得温暖,此行收获甚大,我很满意。

对面坐着墨渊,侧着脸似是凝视着海面,眸色深沉不明。他一袭白衣已收拾得妥帖,黑发未曾束起,披在肩上随着海风飘飘拂拂,有一点平日没有的温和闲散。我刚想开口说我醒了,却见他已然转过头来脸色冰冷地看着我,审犯人一般问道:“少绾,你解决问题的手段,都是这么决绝的?”

我不忿他的态度,欲撑起身坐直,最终却着实没有力气地歪下去:“魔族战场上素来便不会有人来救,若是受了重伤更只会被自己的族人一刀了断,自然击倒对方才是第一件的——这次,谢谢你了。”

“你昏迷了一整天。” 他伸手扶住我,动作轻柔,语调有明显的叹息:“明明我还在,为什么……少绾,你是不是从来信不过任何人?”

我撇撇嘴,枕着他的手臂苦笑:“除了你和东华,我还真不曾有什么队友。自捅一枪不过是应激反应罢了。”

他那张清冷的小白脸黑得很不好看。

我觉得我约莫是把他吓到了,于是安慰道:“没事,反正我命大——有一次在白水山击杀一条恶蛟,我在山中昏迷了三天,还不是自己爬起来回的魔都。”

阳光普照,他看着我的眼神却几乎冷冽成了昨日的海水,让我畏惧地缩了缩。我叹口气:“其实有你在我还是很放心的。”

他终究是背过脸去。

良久,听不出是什么情绪的声音随着海风飘进我的耳朵:

“少绾,你其实……可以学着相信我。”

这句喟叹,隔着森凉的命运和十九万年的别离被我再次拾起。

彼时十万岁的我是如何回答的?

哦,对了。十万岁的我不置可否地闭上眼睛,回忆起了那个不是拥抱的拥抱——明明是冷血动物,可是他的怀抱是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