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于画画的赵佶,高兴的哈哈哈大笑。
但是,他旋即想到了什么,于是叫人研墨后,直接在纸上,用干笔蘸着浓墨,勾勒了一只元宝,然后横七竖八得写了一个“泉”字,既不题名款,也不用印章。
“如何?”
张洛偷笑了一下,恭恭敬敬的举着那张画,给各位大人看了。
“真是……”
“官家的手笔自然是……”
果然都是些官场老油条。
张洛便请皇帝坐回羯鼓边:“各位大人见官家赏赐这样的墨宝,可不是都羡慕小人呢?”
“唉,是呀……”
“这京中谁不羡慕贵人啊?”
“这样的字画,京中也是独一份了!”
……
张洛凑到皇帝跟前:
“小人求官家准许、朝中贵人出钱拍买这画,如何?”
赵佶真没想到、还有这么个新奇点子,于是拍着手,大笑起来,一边又吩咐人下船,把其他在中书行走的和朝中有银子的贵人都叫来。
不到半个时辰,这码头岸边,就排起来一条几乎不到头的火把长龙。
水中也排出一大片、挤在一起的船坞。都亮着灯。
穿着华服,拼着各色簪花噗头和珠翠的显宦和内眷们,抱团挤在一起,在忽起忽明的烟火之下,越发热闹。
张洛一边顶着崔妈妈的怨恨,一边随在她身后,举着这幅、只有一根墨线勾起了的元宝,在人流里,满处走。
“这真是官家的手笔?”
“是呀,刚才各位大人都看见了。”
崔妈妈早安排了几个熟人,在人群里,当托儿。
朝里各位显贵们都犯了愁:
如果不出价,那么就是瞧不起皇上。
出了价,这副画却只有一根线,与皇上平时的重彩工笔完全不同调;再加上,那个“泉”字,根本是狂草,跟赵佶的一贯工整的瘦金体,也相差甚远。以后想拿出去、吹嘘是御笔,也难:毕竟不识货的人太多。
大家呜呜泱泱的、在寒夜里、冻得手脚都有些僵了。
才有一个托儿,远远的喊了一声:
“三百两金……”
然后又一个似乎是托儿的,哼哼:
“这可是高殿帅亲眼瞧了的御笔啊?你才三百两金子?李大人,您好赖是画院的,您怎么看?”
皇帝亲设的画院里的各位大臣,简直恨不得跳河,只得跟着嘟囔:
“这……虽然只画了个元宝,却意境深远……”
“这干笔,笔触苍劲,大有吴风铁线之意啊。”
……
各人越吹越离谱。
张洛开始找到了从前、在集团年会上,拍卖公司领导书法的感觉。这也是她今天最后一个灵感的来源。
达官贵人们在寒夜里哈着白气,也渐渐觉得模糊起来:难道真是自己艺术修养不够,看不出它的意境来?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画是官家的御笔。
于是,又有几个、想再朝廷上进步的,跟着喊了价格。
“五千两银子!”
“八千贯文!”
“真小气,捉拿个盗匪,还有一万贯的赏钱呢?!”
不知道是谁又喊了一句。
皇帝在船上越来越有兴趣,他笑着叫小牛儿也出去亮一嗓子。
岸上和周围船上的贵人们这下着急了。一来是皇帝派人出来督战了,二来,大家看见蔡京蔡太师家的船也过来了。这老狐狸,什么时候有算错过帐呢?!
“两万贯文!”
“五万两银子!”
“我出八万两银子!”
……
小牛儿还没晃回赵佶在的船上,这张元宝图就被炒到二十三万贯之巨。
张洛还托着画,听见这价格,她觉得已经到达了自己的预期:
一份十万两可以给崔玉奴交捐款,一份十万两给李师师认捐,剩下的钱还能分给肖老大和胡子哥,大家都不白跑腿。
于是,她扯着嗓子大喊:“二十三万贯文,是哪位大人出的价?”
一个囔呼呼的动静回答:“是……太师府二公子蔡条大人的内眷……”
顿时岸边鸦雀无声,原来出价最高的,居然是蔡条的老婆。
有几个人还想拼着血性再出高些,就被亲朋戚友中明白事情的,拦住了。
好半天,不再有人喊价。
于是,张洛大喊:“二十三万贯文第一次,二十三万贯第二次……”
赵佶的墨宝,顺利成交了,皆大欢喜:
皇帝一扭头,吩咐人把之前因为“算错了帐”、给抓进内狱的蔡条,放了出来。
张洛也把得来的银票中的二十万两,交给了负责收娘娘们捐献的朝臣。
剩下一万贯给了肖老大,一万贯给了胡子哥。
她还想把剩下的钱留给自己点,就被皇帝叫住了。
“张会计,你莫不是忘了什么?”
“陛下,小人忘了什么?”
“自古,叫人写字画画,都有润笔费(稿费),朕……难道就不配?”
皇帝身边的张都都知,就笑嘻嘻的一探手,把张洛怀里最后一张银票、收了过来。
“多谢张娘子。”
张洛一愣,还想追上去:
“官家是天下之主……”
但是皇帝却走得飞快,太监们和禁军们,也嘻嘻哈哈地、牢牢地、把张洛挡在了最外面。
见皇帝都走了,很快,整个码头走得、就只剩下了几个人。
张洛扭头一看,黑乎乎的水边,刘太监两眼泪汪汪的看着她。
“张会计,小人今晚为了贵人您,差点连命都搭上了。这胳膊……都被那常东望弄伤了,好几日都不能去领差事……”
张洛叹了口气,只好把腰里藏着的、那条细细的褡裢,并里面的九贯五百文,都还给了刘太监。
钱来如水,财去也如水。这大概就是赵佶写个“泉”的意思。今晚,只有她白忙活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