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不听曲儿。”许太傅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不过你可以问问他。”
小和元的目光随着他一起落到了纪尘身上，随后“啊”了一声，“原来是个有主的……”
一路灯火明暗，形成游龙，一排排人流熙熙攘攘，雾色根本阻挡不住百姓游玩的心。
纪尘身子不好，许士行也没敢让他多走，便在以馄饨摊儿上坐了会儿。
许久之后，纪尘缓慢抬起头，望着坐在对面的人，幽声道：“你很向往这样的生活吗？”
这是纪尘醒来之后第一次主动同他说话，许士行怀疑自己听错了，眼中闪着微微光亮，缓缓的点了点头。
“那你向往我的世界吗？”纪尘的视线落到了一侧的花灯之上，声音悠远绵长，没有了先前的戾气，只剩下孤独：“我的世界没有人群，没有歌声，没有烛火，没有你期待的热闹……你想不想来看看。”没有人知道他世界的样子，连成叔也不知道。他一个人在那个世界里，太孤独了，如果能有一个人陪他……
许士行坐在人群中，他知道纪尘并不喜欢，他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只是跟着他走，跟他买面人，逛夜市，但其实他是真的没有什么兴趣。
那么，纪尘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呢？
他现在是被允许走进他的世界了吗？
许士行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喃声道：“好。”
寒夜浓雾，皓月当空，纪尘走在前头，许士行在他身后跟着，幽蓝色的巷中，只能听见两人的脚步声。
他带着他走过京都每一个阴暗的角落，那些见不得人的，肮脏的，腐朽的，血腥的，那些他手下的三教九流，他甚至在许士行面前，亲手了结了一个刑部在追查的案犯。
他是真正的手染鲜血，踏着白骨，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但许士行却知道他那么做的理由，为了宋元璟，也为了北燕。
许士行正在一步步的走进他的世界，那个他从来都不知道的，最底层的，但又极其讲规矩的世界。
纪尘领着他看他所处的环境，看到经常看到的阴暗、怨恨，带着他听那些凄惨的叫声。
一滴露水从屋檐滴落，雾气一层层漫上。
“你不怕吗？”纪尘站在地狱中问他。
“不怕。”许士行望着他，眼中尽是温柔。他要怎么告诉他呢？
纪尘终于笑了，身上冰冷沉郁的气息正在一点点消融，整个人像是一下子脱下了一层铁皮铠甲一般，疲惫之余又感到格外轻松。
从某处出来，许士行问道：“那你想不想去我的世界看看？”
“好。”他有点想知道，人人赞誉的许太傅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于是许士行带着纪尘看他的世界。
他们站在京都最高的角楼，高耸入云，往下是星空往下是浮雾。他们在这里，听各种声音。风声，落叶声，花开声，露水滴落声。清晨的钟声，角门开起的吱呀声，小贩推车在青石板上的碾压声。
他们还看万物生象。皇宫的灯火彻夜不灭，街市的光影由多到少，再一点点亮起。头顶脚下皆是云，纪尘忍不住伸出手，触摸到清晨的湿润潮气。
孤独的，安静的，寂寞的，又是美丽的。
原来这就是他的世界。与他的世界截然不同，那么的美丽、清雅。
等到天亮，他们是第一个看到阳光的。
那硕大的，火红的，燃烧的，带来一切希望和光明的太阳。
看红日一点点升起，钟声敲响京都的沉梦，纪尘近乎痴迷的望着。
半晌之后，他望着脚下浮云，心中魔鬼蠢蠢欲动。
许士行及时发现了他的异常，手放到了他的手腕之上，“我们回去吧，成叔一定等急了。”
纪尘迟疑一下，点头：“好。”
——
成叔一夜未睡，一直在堂内等着，见许太傅将殿下平安带回来，终于松了口气。
今日的纪尘，格外的安静。
稍稍吃了些东西之后，便沉沉的水汽，醒来之后便看到许太傅端着药坐在床前。
“你不用上朝吗？”
许太傅端着药碗一勺一勺的喂给他，解释道：“我告了假。”
纪尘顿了顿，本想问宋元璟，话道嘴边又憋了回去：“那朝中的事情怎么办？”
“有永安王看着，不会出什么事。”顿了顿，许太傅又道：“他有孕了。”
“嗯。”
许太傅望着纪尘销售的脸颊，低身凑的有些近，近到纪尘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不由得别开了脸。
许太傅将空碗放到一旁，清清冷冷到：“你就不想说点其他的吗？”
“说什么？”
许太傅稍稍叹了口气，有些事情就得趁热打铁，就纪尘现在的样子来看，想让他主动比登天还难。“我一直对你有歪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