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故人已逝
许太傅本就站在离他身后几步之遥的地方，瞥见他身影的片刻，心情复杂，未敢细看，如今面对面的相向而立，看着那单薄的体态，听着那人陌生的声音，竟然有一种熟悉之感。
纪尘脸色苍白，透露着病态，狭长的美目中带着几分笑意，细细向深处看去，还能发现几分凉薄。这几分凉意，让许太傅回想起曾经朝夕相处的人，在诏狱中时候的情形。
他曾经心怀天下，立志匡扶正义，破除朝中波诡云涌的局面，那时的他意气风发，可是后来，一场阴谋埋葬了他，他被关入无边的黑暗之中，打上了谋反的印记，他眼中的光一夕之间暗淡下去，那种漫不经心睥睨于世的神情，让人心寒。
像，那双眼睛实在是太像了。
许太傅突然觉得心中幽凉，喉咙发紧，半天也未能说出一个字来。
“太傅可是身体不好？”纪尘尾音轻轻上挑，脸上带着几分笑意，看起来平淡如常，但他隐藏于衣袖的手却在轻轻颤动着，指甲也善如掌心。
许太傅勉强一笑，稳了稳心神，道：“纪公子，久仰。”
“请坐。”
许太傅谢了坐，在客位上坐下，纪尘这时已经稍稍平定了一下情绪，命人上茶，客气而又疏离的问道：“大人来此指名道姓说要见我，不知所谓何事？”
“我……”一开口，声音喑哑的厉害，许太傅顿了顿，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都处于紧绷的状态。
这是他紧张时候的姿态。
许太傅不动神色的稍稍放松了身体，却没注意到对面纪尘眸中划过的暗光。
“我听闻纪公子最近在打探朝中大臣的动向……”是你自己想做的还是有人让你这么做的，那人是不是宋元祉，他现在哪里？这些话都是许太傅在来的路上就迫不及待想问的，但不知怎么的，竟然有些说不出口。
纪尘眨眨眼，笑的温柔无辜：“大人想说什么？”
说什么？许太傅垂下眼眸，心中陡然生出几分害怕来，万一他的猜测都是错的怎办，万一纪尘与宋元祉并无半点瓜葛，他该怎么办？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纪尘已经起身亲自为他斟茶，并且将手中的小杯递到了他面前。
许太傅下意识要接，却不曾想一时失手，杯身滑落，茶水飞溅而出，几乎全都洒在他的衣袍上。
“抱歉，手滑。”纪尘说着拿起一旁的手巾为他擦拭。
望着正垂头替自己擦拭衣物的人，许太傅神色暗了暗，此人看似手无缚鸡之力之力，但从刚才他松茶杯的反应来看，似乎武艺高强。
纪尘旁若无人的擦拭着，脸上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攥着手巾的手收紧了几分。
几缕莲花的幽香传入鼻尖，许太傅微愣，心忽然狂跳不止，这个味道，与某人身上的很是相似，莫非他来过，那他现在哪？“宋元祉在哪儿？”
被许太傅抓着衣领，纪尘难受的动了动脖子，手死死的攥着手巾，面上带着些许疑惑：“纪公子在说谁？”
许太傅紧紧的盯着他的双眼。
纪尘堪堪别过头，将视线移开：“哦，有印象了，你说的是那位前太子吧……”
许太傅凝望着他，眼中有微弱的光芒在闪烁着。见他这幅模样，纪尘的视线微微一颤，抿紧了嘴角，在许太傅的希冀的目光下，一字一字道：“他、死、了。”
许太傅瞳孔震动，抓着他衣领的手又紧了几分：“你胡说！”
纪尘突然笑了，笑声中带着一丝悲凉，眸色变得澄澈又忧伤，好似在回忆往事一般：“我说的是真的，我亲眼看到的，而且是我亲手埋的。”
“不可能，你在骗我，他怎么可能会死，你一定是在骗我！”许太傅突然红了眼，什么理智、什么稳重，在这一刻通通都化为云烟，素来从不与人动手的他双手拽着纪尘的衣襟，红着眼质问道：“是他让你这么说的对不对，他刚刚来过对不对，你说话，你说话啊！”
“他死了，死了好久了。”被许太傅压在桌上，他依旧在笑，似乎是在念诗一般：“春去秋来，雨停雪纷，一年复一年，无名之坟草重生。”
许太傅被这简单的几句刺激到了，陡然伸出手掐住他的纤细的脖颈，几缕青丝缠在在其中。
空气中凝结着冰冷的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