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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1章 陌生的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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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未羊初次见到高欢时以为她是个正常女孩——能言会语。他认为她只不过瞧起来比班上多数孩子高了那么一头有余,而且生性还带点儿腼腆拘谨。几乎跟他刚来时的模样无异,只一个劲儿低垂头颅,像个闷葫芦一样闷声不响。尽管她腼腆拘谨,但她却知道从书包里拿出书本,翻开,默然低头像个学生模样看书、习字。再反观他自己,那时的傻大头自己只知道抠桌子、抠凳子、抠指甲缝、甚至鼻涕也照抠不误;除此而外,几乎功能全无。

高欢瞧起来也十分爱好干净整洁,她扎一个小马尾辫,干净利落而毫不拖泥带水;衣服穿得周周整整,鞋子洗得干干净净,书本纤尘不染。当然,单从手指甲即可看出俩人孰爱干净而孰最邋遢了。

不得不说未羊的弯长手指甲,总舍不得动刀动剪,像宝一样攒起来,攒够一定数量后就跟鬼指甲一样了,甚是黑人。他的弯长手指甲底部一般呈现板栗色,往最外围瞧去,颜色由浅变深,及至呈现出地地道道的锅底色来,因为里面填满了来不及清理的垃圾。而他也时常勤奋清理。他习惯交互用大拇指指甲清理,从小指头开始至大拇指逐个儿清理,一个不漏,公平公正;待清理工作完毕后,整个指甲自然就接近清一色灰了。当然,还有些许狗屎印是浑然清不彻底的;这是他多年的经验告知自己的,他心里一清二楚。

对于为何他善留如此长指甲一事,或许全因个人爱好,况且这点也构不成什么罪错;为何不可?但倘若说是为了审美之故,或许大不敢恭维,至少对他那种境况的指甲而言。当然,他的长指甲却有个明显的自卫功能;譬如抠破邻桌孩子的脸颊,鼻子,耳朵等;这个功能他曾屡试不爽;也是值得肯定的。

高欢的手指本来生得纤细修长,指甲留得也短。远远那么一瞧就仿佛刚手洗完一堆衣服那后的那般,白里透红,每个指甲跟每根指头搭配的完美无瑕。无疑正是一双未家村老年人公认的福气手相。素有这种手相之人,在未家村老人眼里,一般都是天生乖巧,聪明伶俐,长大后一辈子不愁吃穿,到了老年福气满满的象征。总之,用未家村方言来说,高欢的手是一副顶好的手。

高欢初次走进教室时,班里学生除了觉着她长得像未羊一样高了他们许多外,再无任何挑剔。首先呢,因为她人长得好看、耐看;其次呢,她人又颇爱干净;再次呢,她又温文尔雅,且礼貌有加;贵有自知之明;她自知自己不能言语,见面时,她不忘向大家弯腰招呼示好;最后,一落座后她就低头不语,仿佛羞怯却又给未羊一种稀松平常的感觉。

如此这般,大家除了为她长得高而大感意外以外,便再无什可挑剔的了。但未羊倒是觉着多少有点不服,他想为何他自己非要经历一番羞涩别扭后适才恢复正常;而她一踏入教室就几乎跟他一样安然无事。同学们也不大瞧她笑话,不大为难她。难道就因她跟他性别不一?

未羊如此想着,却也没少为高欢一身整洁清爽的相貌所折服。

没错,他瞧一眼高欢纤细白皙的手指后,便再也不敢直视自己了;他瞧一眼高欢干净漂亮的红花鞋后,便再也不敢直视自己那双脏兮兮、大脚趾无处安放的漏风黑布鞋了;严格说来已经是稳妥的破烂不堪;他瞧一眼高欢背的绣花书包后,便再也不敢直视自己那锈迹斑斑的黑书包了;他瞧一眼高欢一头清爽的秀发后,便再也不敢直视自己那蓬乱无收的麦草垛或鸟窝发式了。

总之,无论瞧一眼高欢哪处,都不免有种自卑感莫名袭来。蓦然失意地回首,他不知究竟怪自己是好还是怪母亲是好;他使自己无端陷入此种两相矛盾的无奈中,断难自拔。俗语说的好,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此乃不刊之论。

5

高欢来到一年级一班后,被分到教室最后一排位置,和未羊同排。后排全为男生,又因大家皆忌讳男女授受不亲,连男生跟女生同排也照样忌讳,所以高老师专程找来一张旧桌,高欢便一人坐一桌。

一开始大家皆对高欢的说话功能一概不清。当然,她也从未向大家一展过她神秘的嗓音。因为高欢无同桌,无一朋友,加之自己也内向沉闷,所以自然不善主动与人谈天说地;有时即便有那么三两个好动女生试着靠近她,试着进入她的世界,她也会将自己的心门严关死锁,将她们一一拒之门外;譬如她们故意向她借橡皮擦一用,她也爽快地一借便了;但总是点头示意,绝对不吭声。由此之故,那些学生多次示意皆讨不到她一丁半点的稀奇出来;事实上,有时借来当真用了,有时也只是敷衍个样子;物归原主时随便道声‘谢谢’便了。

无论如何,高欢总会以点头示意,不漏声色。当然,有时她们好奇心达到顶点时才会关心似地问一声她的大名,而她依然如此点头敷衍。于是,一来二去次数攒多了,那些学生便再也不拿她的好意当回事了,反而觉着她冷傲不可视,不易接近。渐渐地也便无人主动去招呼她了,自然她也就成了孤家寡人。她一人独坐于教室最后一排,孤零零无依无靠,乍一瞧就好像一座孤零零的小岛一样;通俗来讲就像被整体遗弃了的一部分,浑然不合群。

大家尽管都晓得未羊不会言语,哑巴一个。但未羊好歹也和班上学生坐一起来着,无论如何还是有合群意向。

正因高欢身上重重的神秘特征,所以后来有一段时间未羊几乎每天都在关注高欢,高度关注。他观察她为何不知害臊,为何不在乎班上几十双标枪眼对她的看法?尤其在她垂头低首时,未羊总是颇为好奇地瞪大牛眼瞅着她,看她究竟在做什么鬼。她就安置在未羊左手边,未羊不费吹灰之力即可将她这座孤岛一览无余地尽收眼底。俗语说,近水楼台先得月,恐怕正是这么回事。

却说有一次,高欢垂头在桌兜里不知玩弄什么小把戏。未羊牛眼瞪大好奇地瞅了半天,因高欢两手以抬高姿势至于桌兜,所以未羊半天也没瞅出个什么鬼名堂来;不止如此,还差点将自己那细溜溜的脖颈扭错骨。他将脸往左侧向高欢,一瞧便瞧得出神入化了。那时,高欢脖子呛得够久了,她刚要放松脖子活动一下,忽地一抬头就撞到她右手边的未羊了,他正呆愣愣傻乎乎地瞅着她,一脸的不怀好意和猜测不透的动机,她吓了一跳。忙将手里的活计暂停下来。不无腼腆地朝未羊抿嘴笑一下;随即,余惊未了地将胳膊回归于桌面上,端端正正坐好,头微微垂下去假意盯着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