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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六卷JOKER小丑致命的吸血伯爵锲子415广场踩踏事故,铺垫剧情整合,没有主角,慎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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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六卷 JOKER(小丑) 致命的吸血伯爵(锲子)415广场踩踏事故,铺垫剧情整合,没有主角,慎买

4月15日,星期三,下午五点五十。

因为天气急速变化,乌云低垂,还没到六点,天已经被黑压压的云层塞满,像是浸透了的墨汁一点光都不透。

空中还飘起了青烟似的阴冷小雨,雨淅淅沥沥落着,把整个城市变得朦朦胧胧,也显得摇摇欲坠,似乎一双无形的手正神秘酝酿着一场汹涌的暴风雨。

然而此刻,淮赧市地标性建筑石碑广场,却温度高得惊人。

城市的霓虹灯光照亮了飘洒的雨点,汽车的喇叭声一声高过一声,市民们闹闹攘攘地走上街头,嘈杂的脚步声混杂着议论声,近万人聚集在这里,人潮涌动,将有限的空间消耗殆尽,窒息感层层袭来,却还是不断有人不听劝告,像是群蚁不断从地铁、公交、大楼里密密麻麻涌入现场。

广场中心很快组成密不透风的人海,潮水般泛滥的巨流下,主要交通干道也跟着瘫痪,没多久,现场进入一种微妙的诡异气氛。

在场的所有人都有条不紊,彼此间保持着一种默契的秩序,这是难得一见的场景;每个人身上都透露出紧张、热情还有期待,眼神中透露出他们急不可耐的心情,可脚下依旧有节奏地缓缓朝前挪动,走到无法动弹的位置,他们就停下脚步,驻足在原地。

悬挂在头顶,无处不在的led巨幕,正放映着名为“正义审判”的绑架直播。

这场审判大秀真实在眼前上演,扭曲疯狂的面孔铺天盖地地笼罩着这里,声声歇斯底里的质问和沉着的对白,像是一柄柄利剑击穿着人心,彰显着罪犯的嚣张和执法者的无奈。

“……法律就是这样,冷酷无情,不尽如人意。”

男人的声音从扬声器里清晰地流出,在所有人的耳边奏响,通报着不如人意的事实。

人群无一例外都仰着头,沉默着,等待着,眼神有愤慨,有暴怒,有急切,有兴奋,有激动。他们手里握着亮着屏的手机,不断响起的来信提示音此起彼伏,组成急迫的乐章,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直到倒计时开始的时候,他们又如朝圣者般,高举起一只手将手机当做荧光棒用力挥舞着,潮水般涌动着。

手机在空中投射出一道道蓝色光束,照亮了浑浊的黑暗,他们的脸上此刻洋溢着兴奋激动交织的神情,仿佛正在参与一场史无前例的盛宴,眼神里都溢满期待的光芒。

整齐划一地高声倒数着数字,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有力,蕴含着湿气的空气都要沸腾了,数十万人齐声大喊的声音几乎要震碎黑夜,击穿浓密的乌云。

谭鑫激动地举起手机,拍摄着这震撼的一幕,他忍不住想,这简直算得上是能上历史性的一刻,而自己将是这一刻的见证者。

这种想法一出来,他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分享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就在新闻发生的最中心。

他为自己此刻能参与这场跨时代意义的集会,感到无比的荣幸和欢跃,然而,就在一个小时前,他还百无聊赖地坐在教室里听着老师讲课。

初三的时候,他跟随家人搬到了这座陌生的大城市,最开始有到陌生地方的新鲜感,但时间一长,新鲜感消失换来的是孤独和失落。

童年一起长大的朋友和同学相隔万里,谭鑫在新学校里显得格格不入。

欲海的教学水平比起淮赧差距不是一点,谭鑫很快发现他跟不上当地学生的节奏;另外,这里的学生已经形成了自己的小团体,没有他插-进去的份。

没有可对话的同龄人,跟不上学习的节奏,谭鑫的成绩越来越差,他也变得越来越叛逆,成为老师眼中的问题学生。

大人以为孩子变坏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实际上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在被老师一次次争锋相对后,他开始不按时完成作业,和同学发生口角,甚至打架,然后是逃课。

逃课对于一个即将面临高考的高三学生,实在是疯狂到了极点,但青春总是有那么一两次叛逆。

今天早上他被安排到了特殊座位,在老师的讲桌旁,整个教室的视觉焦点。他全程涨红了脸,同学取笑议论的声音传进他耳朵里,那一瞬间,他就做出了决定,他要逃课!

他只拿了手机就从教室里逃出去。

过程毫不艰难,因为所有人都在埋头苦读,没有人注意到他。也没有老师想到高三了,居然还有学生胆敢逃课。

谭鑫从来没有想过,这次逃课居然成了他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记忆。

看着四周拥挤的人群,谭鑫把现场情况录成一段段视频发到各个群里,他就像实时播报的新闻记者,挤在人群中央描述现场的情况。

说实在话,他并不关心直播里的内容,他只想因此获得更多的关注,满足缺失已久的信心感。

平时没多少人搭理的他,今天在几个微信群里都成了绝对的主角。手机“兹兹”震个不停,把他的虎口都震麻了,可以想象有多少人正在叫他,想要从他口中得到现场的情况。

在这个全民娱乐的时代,像他这样的人很多。就在他身边,有几个打扮时尚的女孩正举着自拍杆,在直播间里做实时直播。她们另一只手拎着购物袋,很明显是刚购物完正巧撞见了这一幕。

直播间观众打赏会有金币掉落的“哗哗”声,从她们打开直播间后,“哗哗”声一直没有停过,女主播兴奋地喊着:“宝宝们,还想看什么?要不要再朝里走近一些?”

谭鑫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

冷风裹挟着细雨拍打在他的脸上,谭鑫最后打算拍一点更有用的视频。他高举着手里手机,踮着脚尖举目望向四周,他想要去一个高一点的地方,一个台阶,一个停车桩,能够让他拍摄下现场的全景。最好能拍到一点轰动的东西,要是有人闹矛盾打架就好了。

就在这时,背后响起了狗吠声,谭鑫扭过头,发现一个全副武装的警-察正牵着警犬朝着他的方向靠近。警-察一边劝说着四周的人,一边被警犬牵引着朝前走。

警犬锋利的牙齿和健壮的四肢肌肉让谭鑫有些害怕。

谭鑫抬头看了一眼巨幕,便快速转身离开,他不想招惹警-察,需要赶紧找到地方拍更抢眼的视频。

还剩下40秒,周围的人倒着数喊着“39、38、37——”

得赶快了,不然会错过好戏,一阵寒风刮乱了头发,谭鑫注意到不到一米的地方有个路灯。

这时候路灯周围空了一小片,因为旁边就是垃圾桶,他连忙挤开人群,抓住金属灯杆,爬上了垃圾桶,就在此时,身边人开始喊到“十、九——”

他转过身,看着细雨和霓虹灯交织成的网笼罩着广场,密密麻麻的人头攒动,所有人高举着手里的手机,震耳欲聋的倒数声响彻四周,巨幕下向空中直射的镭射灯光束直射云霄,犹如一片梦幻的场景。

所有人声嘶力竭地高声欢呼:“一!”

他嘴角不禁扬起,调开了视频,举起了手机——

“同-志们,快看!你们将见证的是历史的一刻!”

4月15日,星期三,下午五点,石碑广场地铁站A口,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

“您好,先生,总共四十三元,请问是现金还是网银。”

中年男人没说话,他只是边摇头晃脑边摆摆手,然后用右手摩挲了下裤兜,从里面掏出一张钱递给收银员。

那张钱皱皱巴巴,红色的纸张上有大块大块油污状的污渍,收银员面带和善的微笑,但拿钱的时候,却是小心翼翼地用拇指和食指的指甲尖夹过钱,仿佛那不是一张百元大钞,而是一个随时能爆炸的炸弹。

收银员飞快地验钞,再飞快丢进收银机里,然后找补了零钱,再拎着钱的一角,支着手臂递给中年男人。快得几乎眨眼的功夫。

这一连套的举动算得上是非常不尊重人,如果换个人可能要开始拍桌子和收银员吵起来。

中年男人倒是毫不介意,他仿佛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对待,后面排队的人都“心地善良”地给他让开了足有一米的距离。

因为他身上的味道太“冲鼻子”了。中年男人身上散发着浓重的汗臭味和酒臭味,外面套着件不合身的军大衣,磨破的布料里渗出深灰色纠成疙瘩的棉花,头发和胡子乱蓬蓬地缠在一起,像拖布一样又油又臭垂在肩膀上,看起来至少半年没洗过,满头满脸都是黑泥,显得眼睛尤其的亮,一张口就是残缺不全的烟牙,就是典型的流浪汉。

在其他人看来,让他进超市就是件慈悲不过的事情了。

中年男人似乎有些神神颠颠,他晃着头哼着什么曲,然后咧开嘴冲周围的人嘻嘻哈哈笑一下,把东西都呼噜一下塞进随身携带的黑色塑料袋里。

收银员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他看着桌上留着的那张收银票,发现这个流浪汉除了买烟酒吃的还买了裁纸刀和手套。

他看着流浪汉摇摇晃晃离开的背影,不禁皱起眉想,他买这些干什么呢?

又一堆商品放在眼前,收银员立刻回过神来,忘掉了方才那小小的插曲。

超市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门口铃铛声不停响起,还有不远处传来嘈杂的喊声和笑声,收银员下意识抬头朝外看了一眼,心里忍不住想是不是在搞什么活动。

外面天全黑了,还飘起了雨,但人却越来越多起来,收银员下意识想要看手机,但便利店要求员工上班时间不能玩手机,违者会罚款,而监视器就在他头顶,他想了想自己低廉的时薪,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很快店长也察觉到不对劲来,因为人已经在外面挤满,便利店所在的地铁口正好处于石碑广场的中心地带,地铁出口到地面有个空阔的中庭,连接的楼梯螺旋状升上地面,像个巨大的海螺。

他们就位于海螺尾部,能把下面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现在这个海螺里面挤满了人,有些人想要进地铁口,却被不断涌出来的人群挤出去。

“感觉要出事了。”店长是一个中年男人,脸圆圆,肚子有些发福,看起来和蔼可亲,其实是个严厉的魔鬼人物,大家都叫他安西教练。

收银员不禁有些疑惑,他又想拿起手机了。

“小磊,快过来!”

店长喊了他一声,收银员立刻收回拿手机的手,然而他回过头,却发现店长站在门口惊愕地睁大眼,不可思议地仰头瞪着头顶。

收银员连忙走了过去,接着他也愣住了,在他们头顶横陈的四个巨幕上,都在播放同一个视频,就在他们呆住的时候,视频里发出的惨叫声几乎要穿破了耳膜,他们立刻回过神来。

店长发现不远处有些恐慌的人,有小孩,女人,老人,上班族,明显和身旁那些拿着手机着了魔疯狂朝中心点挤去的人不同,立刻当机立断做了决定。

“小磊,把那些人叫进来,我们得马上关门。”

小磊深深吸了口气,开始和店长一起组织害怕的人躲进店里。全过程紧张极了,等全部做完,他已经满头大汗。这个决定非常艰难,可能会被总公司追责,但小磊看着越来越多,犹如黄蜂一般疯狂的人群,觉得这简直是再英明不过的决定了。

店长安抚了下进店里避难的顾客,然后把他拉到身后,准备开始关上电动卷帘门。

小磊走到另一边,准备拉下窗帘,然而就在这时候,他又看见了那个流浪汉,那个流浪汉站在街口的角落里。

那条街口在两栋金碧辉煌的大厦中间,后面却是一片亟待改造的老城区,全是六七层的矮楼,地面已经年久失修变得坑坑洼洼,臭气熏天的垃圾桶里脏秽常常洒了满地。因此流浪汉站在那里显得一点也不突兀。

流浪汉看着奔跑的人群呵呵傻笑,所有人都保持着一种默契,避让开这个脏兮兮的男人。

小磊看见他一边喝着酒,一边拿着那把裁纸刀进进出出的玩弄。锋利的刀片冒着寒光,小磊忽然觉得有些担心。

要是那个流浪汉发疯冲进人群里捅人就糟糕了!

可是……

如果没有,警-察会不会嫌我多事?

站在窗边看了一会儿,小磊还是决定打电话报警,

可当他再次朝那街口望去,那流浪汉却消失了。

哪里都找不到他了。

4月15日,星期三,下午六点十四分,石碑广场前方英雄纪念碑前。

“六十、五十九、五十八——”

整齐划一的倒数声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所有人都在欢呼雀跃,发出野兽般激动的呼喊。

朱珂阳终于感到难以忍受,他捂住耳朵蹲了下来,感觉自己手脚都开始发麻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各大商场和道路上的灯光全都突然中断,整个石碑广场陷入一片黑暗,而身边的人还在兴奋地呼喊着,高举着手里的手机,看起来癫狂到了极点。这样的场景太熟悉,熟悉得令朱珂阳浑身发颤。

朱珂阳不停反复质问着自己,他为什么总是会误闯入这样的场所?他仅仅是想平凡的读书,安稳的长大,怎么事情发展总是会走上错误的轨道,而且越来越无法控制?

他紧紧闭着眼,希望倒数快点过去,但这时候时间的每一秒仿佛都被拉得特别长。

冰冷的雨水滴落在他的头发上,渗入到他的头发里,他感到脖颈有些发凉,微风轻轻吹着,像是有个人正趴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吹着他的后脖。

他忽然觉得有些痒,一种想要伸手去抓一抓的欲-望倏地窜出来,但他紧紧抱住了手臂,努力克制住想要去挠痒的冲动。

他的心狂跳得厉害,脑海里记忆来回地转换——草地,月亮,黑夜,水洼……他走到生满红锈的铁门前,正在犹豫要不要推开,一阵短促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突然他感到脖子一阵风吹来,一个声音在耳后响起——

“没事吧,年轻人?”站在他旁边的一个老人注意到他的动作,担忧地询问出声。

朱珂阳浑身克制不住地哆嗦了下,他慌张地抬起头,发现是一个老人。

老人穿着黑色的夹克,手里还拎着保温壶,看起来像是附近居民,专门来广场遛弯锻炼身-体,和自己一样不幸遇见这样倒霉的事情。

“要喝点水吗?”

朱珂阳长出一口气,摇摇头,扶着身后的石碑缓缓地站起身来。

老人背着手就站在他的身旁,他们两人都站在纪念碑前,纪念碑异形的雕塑造型在此刻成了天然的屏障,让他们和外面疯狂的人群隔离开来,得到一小块可以喘息的地方。

或许是因为身旁多了个可以对话的人,这时候,朱珂阳心底的恐慌消散了不少,他终于冷静了下来,去观察周围的情形。

“现在这些年轻人是怎么回事,全都聚集在这里,害得我们广场舞都没法跳了!”老人抱怨着,皱着眉瞪着那些疯狂的人群。

他们看着人群蹦上蹦下,还有人带着小孩来凑热闹,有的让小孩骑在自己的肩膀上,一起挥舞着手机;还有的让小孩自己玩,小孩在四周人群中间乱钻,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仿佛这只是一场愉快的亲子游戏活动。

“倒数结束,会有什么呢?”老人眯起眼睛,也好奇地朝巨幕看去。

巨幕悬挂在市中心一家专门销售奢侈品用品的购物大楼上,足足有十三层楼高,两个篮球场宽,是整个石碑广场最核心的位置。能登上这里的广告可谓高出了天价。

而此时此刻,巨幕上播放的却是倒计时的数字,有只毛茸茸的兔子在屏幕上蹦来蹦去。

“我们得赶紧走。”朱珂阳张望着附近的景象,心里的不安感越发扩大,“爷爷,有小路可以离开这里吗?”

老人不明所以地看向他,像是在说,这么热闹干嘛要走?

朱珂阳指着人群:“还有人不停朝这挤,要是再不走,就走不了了。”他现在嘴唇已经开始泛白,说话的时候牙齿也在止不住地“咯噔噔”打战。

前几年学校发生过两死十三伤的严重踩踏事故,朱珂阳经历过疯狂的人潮,听过绝望的尖叫和痛呼声,深知人流一旦突破容纳极限,将会发生怎样恐怖的结果。

混在人群的警-察声嘶力竭地劝阻着,用扬声器反复警告,但丝毫不起作用。

老人本来还想多凑会热闹,但看他这副模样,动了恻隐之心,指着后面一栋大厦说:“看见那栋大厦旁边的小巷子没,我们可以从那里出去。”

四周全是人,他们艰难地拨开人群想朝外走。雨水不停落在身上,但他们不觉得冷,甚至觉得浑身燥-热的厉害。所有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隔着衣服布料,传来黏腻的体温。甚至朱珂阳开始感到有些缺氧,他的脸憋得通红,脚底开始发软,感到有些走不动了。

身后的老人忙一把扶住他的手臂,指着石碑:“爬到上面去——”

人群就在这时候爆发了一场骚乱,两人同时抬起头,发现巨幕上的倒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那只蹦蹦跳跳、可爱俏皮的兔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定在了屏幕上,圆圆的眼睛停在了诡异的半睁开状态,在黑暗中看起来尤为可怖。

这感觉就像是玩网游时,正要和敌人短兵相接,屏幕却突然卡住了。倒数的人群失望地发出抱怨声,他们愤怒地摇晃着手机,不断亮起的屏幕下,映照出一张张格外狰狞的面孔。

老人和朱珂阳对望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但好在失望的人群发泄完后,开始慢慢散开。

他们低垂着头,互相之间叹着气,觉得自己完全是浪费了时间。也有依旧不死心地想站在原地等待,一遍遍按着手机想了解事件进展,却发现手机信号时有时无。

这时候的朱珂阳和老人已经爬上了石碑。石碑上是四个足足有四米高的巨型人形雕塑,都穿着军人的服装,脸朝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微微扬着下巴,挺着胸膛。展现了烈士们为了保卫这座城市奋勇杀敌的精神,也表达了后人想要牺牲的烈士们看到这座城市的繁荣发展。

而现在,雕塑们淋着冰冷的雨,俯瞰着这莫名其妙的一幕,线条凌厉的脸上是怒气纠葛的眉眼。

仿佛在大声说:“荒唐!”

除开老人和朱珂阳,还有其他人攀爬在雕塑上,想要躲避开拥挤的人群。现在人群开始缓慢地朝外圈挪动脚步,雕塑前后左右都是人群,他们没办法离开,只好站在雕塑上举目朝四周望去。

老人已经六十四了,虽然天天锻炼身-体,但仍然有些体力不支,他拼命用两只手抓住雕塑,但因为下雨,雕塑变得格外湿滑,他得花上更多的精力。

石碑下是密密麻麻的人群,像庄稼地里的蝗虫压境,杂乱的脚步声混杂着不满的抱怨声。老人扫了一眼,顿时感到一阵头皮发麻,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万一乱起来,那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老人忽然心里一阵后怕,还好听了那个年轻人的话。

年轻人看起来很小,估计只有十六七岁,应该还在读高中,这么年轻就有先见之明,是个好孩子。

他下意识朝年轻人看去,只见年轻人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微微张开嘴,指着巨幕的方向。

老人奇怪地转过头,循着他的目光朝巨幕望去,只见巨幕上那只僵住的兔子开始缓缓地动了……

黑暗中,它像是被放了四倍的缓速,每个动作拉得格外的长,两只异常大的眼睛,朝上缓慢翻着眼皮,还像是一个被线牵着的木偶,脚和手折合成古怪的形状。

越来越多人注意到这一情景,他们停下脚步,仰起头,疑惑地睁大眼睛。

“怎么突然又动了?”朱珂阳忽然感到心里有些发慌,他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攀在雕塑上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老人也不禁眯起眼睛,周围的嘈杂声太大了,他没有听见石碑下放置的几个市政音响发出了“兹兹”的噪音。

忽然,那只兔子停住了动作,它缓缓地抬起头,露出了个诡异的笑。

4月15日,星期三,下午六点十五分,石碑广场巨幕下的一个灯柱。

“搞什么嘛!”

“我就说是骗子,你们还非要跑来。”

“骗子搞那么大干嘛,能骗什么?”

“是警-察干的吧,警-察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害我浪费半天表情,走了!”

“我去啊。”谭鑫刚说完宣言,屏幕就一下定住了,本以为是可以铭记历史的一刻,结果是可以记载在明天同学群里的笑话。他从未有过如此巨大的落差感,就像是从天堂掉下地狱。更何况因为逃课,明天还要面临学校家长的双重捶打,谭鑫简直郁猝得快要爆炸了。

“我去”两个字根本无法表达出他此刻想要破口骂妈的心情,于是他又骂了一句:“我艹!”

谭鑫愤怒地冲人群中指挥疏散的警-察狠狠地比了个中指,周围的人也和他一样,朝警-察发出巨大的“嘘”声。

他们把这盛大活动的破产归咎于警方的行动,尽管这个年轻的警-察一直和他们待在一起,可他们无处发泄心中的愤懑,谁叫他穿着警服呢?

“妈的,臭警-察,多管闲事。”

谭鑫愤愤然蹲在垃圾箱上,按着手里的手机,发现那个“正义审判”的选择页面已经打不开了。

“怎么那么闲啊你们!”谭鑫郁闷地捶胸顿足,差点气厥过去。

周围的人群已经开始稀稀拉拉地朝外围挪动,没了盛大的狂欢晚宴,疯狂戛然而止画下句点。人们该回家的回家,该加班的加班,抱怨归抱怨,但明天的太阳也还是会升起,还得为了柴米油盐到处奔波,面对刁难成性的上司,和词不达意的甲方周旋。

几个穿着廉价西装的销售员,抡着胳膊在人堆里发泄着满腔的怨气,他们撕扯着领子发泄似地互相嚷嚷——

“啊,我不想上班。想到明天早上开早会,主管又要问我的进展,我进展个屁啊,现在我站在街上,还没走近,那些人就挥着手跑开了。简直把我当成蟑螂了!”

“太痛苦了,我要活不下去了,我就租了个破单间,一个月要八百,宽带物业水电气还得另算,吃完饭根本存不下钱,我已经每天在外面跑十二个小时了,可现在半个月过去了,一个单子也没拿下……”

“今天我妹妹给我打电话了,说她们同学都有电脑了,可我——”

那个矮个子销售员话没说完,忽然用袖子在脸上狠狠地搓了一把,大哭了起来。

雨水飘飘洒洒地落在他的头发上,周围霎时陷入了一片沉默,好多人都红了眼睛,他们沉默了下来,不再说话了,开始缓缓地朝外走。

谭鑫抱着手臂,忽然觉得有些冷了,之前的那些豪情壮志还有愤懑不满都被无情的寒风刮走了。

他心里在想,啊,还好我有台电脑。他又想,我还有地方可以住,也不用上班,有什么可不满足的呢?

年轻的警-察从他身边走过,他听见警-察胸-前传出“兹兹”电子杂声。谭鑫习惯性地抬起手机,把摄像头对准正在执勤的警-察,准备把今晚拍摄的主角换成对方。

当他点下录像按键的时候,他又再次听见一阵“兹兹”的电流音,但电流音不是从警-察胸口传来,而是来自他的头顶。

因为广场里的人实在太多,没有他下脚的地方,现在他依旧倚靠着灯柱站在垃圾箱上。

他所在的灯柱上有个小小的市政喇叭,平时用来播放音乐,今天却突然哑了声,一直没有发出过声音,简直让人疑心是不是坏了,直到刚才——

他疑惑地站直身-体,朝喇叭望去。

就在这时,“哐”的一声,脚下的垃圾箱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

他赶紧抓住灯柱稳住身形,待自己站稳后,他咒骂一声,下意识朝人群看去,想要寻找“罪犯”。只见人群和方才有些不一样,有部分人又开始往回挤,和打算要离开的人推搡在一起,他们似乎忽然不想走了。

正当他疑惑的时候,突然有人发出了兴奋的喊声:“快看!”

前方那巨大荧幕里的兔子突然动了起来,沉默的人群蓦然爆发了一阵骚动。许多人鼓着掌,吹着口哨,激动招呼着旁边的人观看。

“我艹,太牛掰了吧,警-察都刚不过!”

“跪了,跪了,罪犯不可怕,就怕罪犯是技术帝!”

刚刚还沉寂的人群,又重新开始兴奋起来,大声嚷嚷着打算重新回到现场。

前面的人不肯让,后面的人想走到前面,还有一部分人想离开。三拨人搅和在一起,那场面叫一个混乱。

成千上万的人疯狂地跳跃推搡着,他们无一例外脸颊上荡漾着醉酒一样的红晕,像是要把以往那些心中的愤懑借此彻底宣泄出来,放声大喊了起来。声浪从四面八方聚拢,又在角落里响起,简直像是要把市中心掀翻了。

与此同时,谭鑫发现他的社交网页开始疯狂涨粉,有几个大v转发了他的状态。平时无人问津的页面,因为他实时上传的短视频有了成千上万的人在评论转发。

谭鑫方才的颓状一扫而空,连忙调出摄像头对准自己,再照向巨幕,同时兴奋地说:“同-志们,又要开始了!快看啊!那只兔子啊!”

但那只让所有人欢呼雀跃的兔子这时候却有些不一样了,它变得诡异起来。

有很多网友评论,这兔子怎么不一样了,觉得瘆得慌。

谭鑫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他估计是那个叫做R的还在维修代码,所以兔子每个动作变慢了,一慢下来,自然有些恐怖了。

谭鑫录完一段短视频发到群里和博客里,随即收到无数的回馈,手机里不断发出“叮叮叮”的提示音,被那么多人关注,他激动得快要炸了。

那一瞬间,他觉得这简直是他生命里最美-妙的声音之一了。

正当他陶醉在评论的海洋里时,屏幕上,一处闪烁的红点唤回了他的注意力。

“什么东西?”

不是手机的光,而是有红光映在了手机屏幕上。

他疑惑地扬起头,突然意识到,头顶的那个音响被人打开了,正传出“嚓嚓”的电流音。

那声音像是有成千上万只蜜蜂,在他头顶同时扇动着翅膀。

他睁大眼睛,扶着灯柱,站直身-体,同时用力举起手,把手机尽量伸高。

他想录下那个奇怪的声音,至于为什么要去录,没有理由,完全是他下意识的行为。

但这声音令人不安,声波频率有各种各样的形态,有的听了让人振奋欢乐,有的会让人觉得不快甚至恐惧。

他听了不到十秒,就觉得高举的手臂发冷,心跳加速,潜意识让他赶紧离开。但他并不知道为什么,只是隐隐约约有些不安,还有难以用言语表述的恐惧。

与此同时,他突然有种古怪的预感,接下来是不是要发生什么让人无法控制的事情?

就在这时,他身旁有人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啊!”

他回过头,发现屏幕上的兔子停住了,它以一个埋着头只能看见头顶的古怪姿势停在了那里。

人们无可奈何地笑了,以为它又再次出问题,突然,它朝左侧动了一下。

一开始是很轻微的转动脖子的动作,接下来动作越来越大。

音响里也配合着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就像机器卡扣一样,每次接扣,都会有一阵金属摩-擦的声音,让人听了有些不舒服。

谭鑫把镜头调转,先拍了下人群的反应,再举起来对准巨幕,只见那兔子缓缓地扭动脖子,把脖子从左边扭动到右边。

就像是头和身子是分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