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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今非昔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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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火熄灭,聻也退散开去,和风柔光笼盖四野。灵鸷双目半阖,依稀看到月下一人背对着他立于秋水寒潭之畔,锦衣辫发,肩上栖有一雪白大鸟。那人抬手轻抚鸟羽,始终未曾转过身来。

这宁静景象只维持了片刻,又在血光中淡去。玄珠鬼气森森,聻在其中痛苦挣扎,有厉声传出:“震蒙氏镇守玄珠数千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天地不仁,众神撒手东归,连最后一丝希望也不肯留给我们,还以如此酷刑加身……震蒙氏就是白乌的前车之鉴,你们迟早也会遭报应的!”

“主人……灵鸷,灵鸷!就算我只配做你肩上雪鸮,你还是不忍眼睁睁看我赴死是吗?”

时雨心中两端撕扯,周遭的幻象便一直随着他心绪波动变幻不休,教人目眩心迷。

灵鸷怒火中烧,只恨自己不能速死。

孽障,就连行杀人诛心之事也如此啰唆!

——

“昨日你独自给他换了衣服,嘻嘻,究竟……看到了什么。好时雨,你就告诉我嘛。”

“我当时六神无主,哪里顾得上别的。”

“骗人,我才不信。”

“你自己为何不去……等等,他伤得不轻,不可再去惊扰!”

“我偏要亲自替他擦洗。”

“你敢!”

……

灵鸷动了动手,煎熬地将脸转向一侧。无论他是生是死,是昏是醒,为何总逃不开这样的碎嘴子。

胸前疼痛犹在,证明他还未死,这两人竟敢连传音的小结界也不用了。

他尝试了好几次,终于以手肘支撑,慢慢地起身。屏风外吵得正欢的两人惊觉里间动静,各自发出一声惊呼扑了进来。

“灵……主人,你醒了!

“灵鸷,你没事吧?”

灵鸷对于这类废话向来充耳不闻。他睁眼后已知自己回到了山神洞府,时雨那孽障磨磨唧唧半日,竟未下手。

坐稳后,他一手按着伤处,忍痛低头察看。

“主人快快躺下!你伤口已无大碍,但仍需静养,切不可妄动!”时雨急切道。

“嚎什么?”灵鸷被时雨的惊声高呼扰得烦躁,紊乱的灵力周身乱窜,险些撅了过去。他知道自己的伤口会很快愈合,但受损的元灵恐怕需要一段时间才恢复如常。

“怎么不见我的外袍?”

“我,我见主人伤重,所以才脱了……”时雨吞吞吐吐地解释,忽又想到,灵鸷醒来后对松松系着的衣襟也不甚在意,眼下未必是在追究他的无礼。他小心试探:“主人可是问那身暗金袍子?衣上已有破损,又沾染了主人与土伯之血,我这才让仆役将它拿走了。”

灵鸷闭目不语,脸上虽不显,但时雨已知自己猜对了他的心思。他眼下想必正懊恼得很。

“土伯如何了?”灵鸷良久方问道。

绒绒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灵鸷现在追问土伯,难道是对土伯毁去他新衣一事耿耿于怀不成?

“我让他走了。”时雨低声说:“他已断了一腕。我知道主人并不想赶尽杀绝。”

他所言不错。灵鸷若有心要土伯性命,最后那一剑便不会仅仅断去土伯利爪而已。白乌与幽都从未结怨,他已闯下祸端,还不知大掌祝会如何责罚于他,又怎敢为白乌平添血债——尽管记在白乌氏头上的血债并不差这一笔。

这次外出游历,灵鸷方知外界犹记得白乌者,多半对他族人非惧即恨。可笑白乌氏自认替天行道、守诺忠职,然而在他人眼中终归是“刽子手”罢了。想到这里,他若有所思地看向时雨。时雨目光原本正关切地巡于他身上,与他视线相对,惶惶然回避。

绒绒才不管这些,她只知那日自己与罔奇都在玄珠暴涨的血光中昏死过去,醒来后才发现仲野、游光已死,土伯断臂而遁,灵鸷伤重,时雨有幸活了下来。一场恶斗可谓是凶险,她头一回见到灵鸷拔出了伞中剑。

回想当时灵鸷杀游光、救时雨、伤土伯的情景,绒绒心中荡漾,只觉天地间除了昆仑墟上那位,再也没有人比得上灵鸷。她揪着衣襟问道:“你真的不与我双修吗?我会好好照顾你,让你舒服的……”

“我的剑呢?”灵鸷答非所问。

绒绒不知何意,唬得不敢接话。时雨在一侧道:“主人,伞和剑都在此。”他无视绒绒的慌张,躬身上前一步,将手中之物奉上。

剑已归于伞之中,灵鸷勉力平复气息,将它重新拔出。绒绒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唯恐被灵鸷收拾,暗暗退了两步。灵鸷却想,时雨竟能将这把剑亲手归位而不惧其锋芒——那日他试图招回通明伞,通明也是在时雨手中分毫未动。虽然他当时伤重,可玄珠之力也实在不容小觑。

谁能想到时雨竟真的将天帝玄珠收为己有了!

“原来伞中还藏着这么厉害的一把宝剑,它就是武罗所说的‘烈羽’吗?”绒绒想仔细看看那把剑,又有些害怕。

“我从前不知这剑还有名字,只知它曾为先祖昊媖所有。”

“昊媖大神不是用钺吗?”

灵鸷回忆道:“族中已无人见识过昊媖先祖出手。雷钺早被束之高阁,但这把断剑一直在她身边。直到她老人家故去之后,断剑才在后辈中代代相传。”

时雨说:“我猜将断剑重铸于伞中的高人定是主人的恩师。”

“没错。”灵鸷点头,“我恩师名为‘温祈’,白乌氏如今的大执事,掌管族中日常事务。他是这把剑的上一任主人,‘通明’这个名字也是他取的。”

剑光敛去,现出其上的斑斑血痕。

灵鸷平日对通明十分爱惜,自然也无法忍受伞中剑染污。时雨暗恼自己粗心,“当时主人伤重,故而我未来得及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