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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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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可这厢她不说,那厢却总有人要说。

几天后,终于被何秋霜放回来的张嫂从外头带回了几份报,原本恩静也没在意的,只是老管家一看到她,便心虚地将报纸藏到身后,反倒教人怀疑。

“你藏了什么?”

“没……”

“拿出来我看看。”一如既往的温和,只是那口吻里坚定的命令,却让张嫂不敢不从。

而果然,在那以贩卖名人隐私为最高宗旨的小报上,今日的头条不是阮东廷又是谁呢?那图文并茂的首页上,大咧咧躺着那日她与何秋霜在病房里争执的照片,顾不上怀疑那时怎么会有记者,她目光一移,又看到了旁边另一张简直称得上是温情的照片。

是,温情:春光大好,日头大盛,入厝的黄道吉日里,那本应来参加一场入迁仪式的男子正陪着美艳的女子逛名店,周遭是大好的春光,唯美动人,动人得……仿佛那日两席等着他这主人归来的宾客全都不是人!

再配上旁边煽动情绪的文字:“正室外室烽火大燃,可显然,阮东廷已经做出了选择。据悉,阮家入迁当日,阮生阮太便在办公室里起了严重的争执,婚姻危在旦夕……”

她握着报纸的手一颤,在二楼秀玉教育俊仔的声音渐至一楼时,不着痕迹地,将那报纸扔进了垃圾筒。

其实也是多此一举——他天天不回家,外头的花边新闻满天飞,妈咪又怎么会不知道?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她嫁入阮家的头两年,他一直一直地不回来,她一直一直地等在家里。偶尔在午夜时分醒过来,摸到身旁冰凉的床位,夜半极朦胧却也极清醒的脑神经总是问着她:陈恩静,你这样,又算是什么呢?

是啊,又算是什么呢?

入厝的第十天,他还是没有回家,不过恩静知道,很快,有些事就要到来了。

那是在这年的隆冬马上就要过去时,因为一个本土品牌的新品发布会,久未归家的阮东廷终于还是回来了。

“‘阮氏’董事长阮东廷今夜亦将携夫人参加,这是继何秋霜风波后,二人第一次相携出现在公众面前……”小报消息的描绘永远比她的人生更出彩。

所以,有那么多人仍在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怎能做出落魄的姿态?

阮东廷踏入房间时,在房门口站了许久。不,不是因为太久没回来,而是乍踏入房,便看到房中美得教他窒息的女子。

这一晚,她放弃了原本已在名店订好的黑色小礼服,改穿一袭正红色的露肩长裙。那长裙是用龙凤袍惯用的布料缝制而成的,典雅大方的款式,唯一的装饰是裙角用金丝勾勒出的紫罗兰,他最爱的紫罗兰,一朵一朵,自裙角斜斜地往上延伸至心口。

细微的花骨花,金色的丝线,却将一袭正红色长裙衬得越发惊艳,以至于男子走到房门口,恰逢她转过身来时,双目一对,他愣住,站在了原地。

是,那是好久没见的阮东廷。

十天前自己在他办公室里哭诉的场景清清楚楚地跃入恩静脑海——“阮东廷,你怎么这样?你怎么这样啊?”

可波涛汹涌的情绪此时全被裹进了这袭红色长礼裙里。她见到他,竟只是一笑:“还以为你会迟到。”

声音里一点儿哀怨也没有,真的,一点点都没有。她只是含着笑拿着包,朝他走过来。

四寸高跟鞋被她驾驶得稳稳当当,稳稳当当地来到这男子面前:“我已经准备好了。”

如同出水芙蓉,娇艳而甜美,带着红色本身传达的喜意。

他微微笑了下:“很美。”

从头到脚的红,连鞋也是红。她说:“是不是你也和外面的人一样以为,今晚的我会穿成一身黑呢?”

那样落寞的颜色,也不是没在他脑海里闪过的。此时阮东廷却只是牵起她的手,不做正面回答:“可这颜色的确和你很相配。”

可不是?稍后的会场上,那么多镁光灯全都对着她,不穿惨淡的白不穿落寞的黑,这喜好冷色调的女子头一回在公众场合穿大红,竟也能穿出时尚杂志里的味道。

可当然,惊艳了一番后,众人最感兴趣的还是八卦新闻。所以发布会一结束,无数记者的镜头便和话筒一同挤到这对夫妇面前。别人一问一答里全是对发布会的感想,可偏偏,缠在他们身边的记者问的却是:“有传言说阮生阮太的婚姻危在旦夕……”

不客气的问话让阮东廷瞬间黑脸,反正他脾气不好全世界都知道,那记者倒也不觉得自己特别得罪了他,反而再接再厉:“如果传言有假,阮先生是否准备做点什么,让谣言不击自破呢?”

“是啊是啊!”另一个白目的记者也啧啧符合。

更过分的是下一个:“如果阮生阮太的婚姻没触礁,那今年怎么没听说阮先生在准备阮太的生日宴呢?”

可这最过分的问题,却也最令他当头一棒——生日?

蓦地,他转头看向身旁的女子。只是举首抬眉间,众人却也都知道了——是的,阮先生已经完全忘了太太的生日!

农历十二月三十——见鬼了今天是几号?农历十二月二十九!

可身旁女子却浅浅地漾开了笑,不着痕迹地挽紧了他陡然僵硬的手臂:“怎么会没有呢?要不是阮先生精心准备了这一份好礼,凭我的审美品味,今日也不可能以一身红出场了。”

“难道说……这袭红裙就是阮生送给阮太的生日礼物?”

她微微笑,落落大方得看不出一丝撒谎的痕迹。

自然还是有人不相信的,可无所谓了,至少,她已经替他铺了一条下台的路。

这晚回家的车途尤其漫长,从香港岛驶往九龙半岛,车子几乎泅游过一整个城市。霓虹落在车窗上,被一条条蜿蜒的雨水分离得落寞而朦胧,她突然开口:“下雨了呢。”他却也同时打破了沉默:“这是第几次你替我在记者面前撒谎了?”

曾几何时他才说“你撒谎的能力简直和厨艺一样糟”,可细细想来,其实,也不是的。结婚这么多年了,有那么多次,面对无数闪耀的镁光灯,她总能端庄又自然地替他杜撰出子虚乌有的行径。

恩静依旧看着那条条落寞的雨注,声音仿佛是愉悦的:“你这么问,是良心发现了、想报答我吗?”

玻璃窗上映出的男子正看着她,目光深深的,沉沉的。

恩静转过脸来:“如果想报答我,那就送我一份真正的生日礼物吧?”

“礼物?”

她就像是心血来潮,清澈的大眼里陡然燃起了某种欢愉。转头吩咐开车的阿忠:“你先回去吧,把我们放在前面的巴士站就好。”

“什么?”阿忠错愕的声音和阮生瞪大的眼同时进入她的感官里。

恩静笑吟吟:“陪我坐一次巴士好不好?就当作生日礼物。”

就像是没有十天前的争吵,就像是没有这几十天以来的冷落,就像是时光大幅度地将所有龃龉都一跨而过,她拉着他的手,二十分钟后,在双层巴士的顶层,寻到了最靠近车头的座位。

温婉纤细的女子拉着她冷峻的先生,好一个温馨的场面。

汽车绕着城市外沿慢慢地走,因为坐得高,那么轻易地,就能看清整个城市的面貌:璀璨的灯火,喧哗的车辆,不息的人潮,这城市怎么会有黑夜呢?连午夜都剔透明亮得不输给白昼。她看着看着,突然间,轻轻将脑袋靠到阮东廷肩头:“你知道吗,其实刚嫁过来的那一年,我好想让你带我把整个香港都走一遍,就坐在双层巴士上,像现在这样。”

幽幽发香沁入他鼻息,恍惚间竟让人以为,又回到了关系最好的那一些时日。

阮东廷头一低,也顺势将下巴抵到她发上:“那怎么不说?”

低哑嗓音,温存如同每一对世间爱侣。